公元249年(魏正始十年)正月初四,曹爽所等待的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通过柏夫人所探听的消息,曹爽获知司马懿打算于五日之后,也就是同年的正月初九凌晨悄悄离开洛阳城,前往高平陵与邓艾会和。
这让曹爽认为时机已然成熟,于是他立刻采取行动,密奏魏少帝曹芳于正月初八前往洛阳城东的首阳陵击败魏文帝曹丕,其实此时的曹芳已经没有选择余地,只能怪怪从命。
就这样,同年正月初八,曹爽以掩人耳目为目的,“护送”曹芳率领近万人的庞大队伍径直出了洛阳东门,中护军曹羲、武卫将军曹训等人皆陪同在旁,且全身甲胄。
然而就在大队走到一半之时曹爽却突然下令转道向南,火速前往高平陵。
所有人都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曹爽此刻却已是信心满满,面对曹芳对于突然改道的原因,他大笑着回答说:
“陛下,请稍安勿躁,微臣断定明日之前必然一番大的热闹可看...”
待到曹爽改道的消息传回洛阳之后,司马懿和司马师也相继采取行动,司马懿立刻召集了太尉蒋济、廷尉高柔来到自己的府中,决定马上动手。
此时的陈泰已经秘密赶到了洛阳并藏身于家中,行动开始之后,他便于司马师两人各自带领一千死士控制了京畿之内各处大营,由于曹羲等人俱不在洛阳城内,再加上禁军之中很多都是以前蒋济的旧部,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之下,各营将士都倒戈投向了司马懿。
得知城内的各大兵营都已在自己的控制之中后,司马懿便带领着效忠自己的文武百官一齐杀入了皇宫之内,释放了被软禁于永宁宫内的郭太后。
其实这也是司马懿计划当中最为重要的一环,在他看来若是没有郭太后的支持,那么他针对曹爽所采取的政变行动是缺乏合法性的。
当初司马师之所以怂恿郭太后培植势力对付曹爽,也正是为了将他们二人之间的矛盾激化到无可调和的地步,司马师很清楚郭太后是根本都不过曹爽的,他的目的在于让郭太后在彻底失势之后能够站在自己这一边。
郭太后在内侍的搀扶之下走出永宁宫,领头的司马懿率百官恭恭敬敬的向她下跪行礼:
“老臣司马懿救驾来迟,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见司马懿让自己重获自由,郭太后自然是感激涕零:
“老太傅快快请起,若非老太傅您出手相助,恐怕本宫要老死在这永宁冷宫之内了。”
接着司马懿对郭太后说:
“老臣受先帝托孤之任辅助陛下,可无奈曹爽专权多年,老臣为大局计只能隐忍退让,可如今大将军曹爽专权独断、架空陛下已犯目无君上之罪;屡次出兵、劳民伤财已犯误国误民之罪;离间太后于陛下、淫乱宫廷已犯大逆不道之罪,故此老臣为大魏江山千秋计,恳请太后下诏废黜大将军,以正朝纲!”
司马懿所说的这番话正是郭太后憋在心里多年的心声,再加上自己被曹爽软禁长达近两年的时间,自己早就盼望着曹爽倒台了,于是她当即下诏同意了司马懿的谏言,罢免曹爽兄弟的一切职务,并授予司马懿讨伐之权。
如愿得到郭太后诏书的司马懿,立刻下令禁军将大将军曹爽等人的官邸全面包围,由高柔代领大将军的职务,接管曹爽的职权,并派兵占领曹爽等人的府邸外围,但又严令暂时不要入府惊动其一家老小,又命令司马师屯兵司马门,完全掌管洛阳的一切防务,关闭了城中各大城门,占据洛水浮桥。
随后老将军牛金亲自带兵前往大司农府捉拿桓范,却不曾想桓范早已经逃出了洛阳城,并且还带走了大司农的印绶。
司马懿最为担心的便是桓范的逃脱,他听了牛金的汇报之后叹了口气说道:
“他到底还是逃走了...”
一旁参与指挥此次行动的蒋济早就看穿了曹爽的为人,他对司马懿说:
“曹爽对桓范只是表面上的尊敬罢了,如今大势已去,贪图安逸享乐、没有足够的气量和胆量,就算是桓范有什么奇谋妙计,只要曹爽一想到自己的一家老小还在我们的控制之中,也必然不会听桓范的建议,他投降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此时的曹爽刚刚到达高平陵,令他惊讶的是堆积在高平陵的所谓粮草不过是一袋袋装满沙石的麻袋罢了,而邓艾和羊祜也并不在这里。
更令他感到绝望的是洛阳城内传来的消息,当他收到司马懿上奏曹芳弹劾自己的奏疏之后,曹爽已然是六神无主:
“早知道我真应该听子上的话才是啊!否则又怎么会因为‘智囊’和邓飏的错误判断而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曹爽也只能暂时于高平陵外围构筑防御工事,防止司马懿率领来进攻自己。而随行前来的丁谥建议桓范即刻以天子之名下令,让坐镇淮南的车骑将军王凌和荆州的王昶率兵赶赴高平陵,与自己一道讨伐司马懿。
但令曹爽没有想到的是,此刻的王昶早已经在襄阳城内发起了政变,将荆州刺史李胜擒拿于襄阳,昔日他之所以会投靠曹爽,也都是和司马懿事先定下的计谋。
而王凌也因为不愿意同袍相残而拒绝出兵。
这下子曹爽感觉自己到达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已无任何可以与司马懿斗下去的资本。
就在这时,单骑逃出洛阳的桓范赶到了曹爽的军营之中,曹爽本就因他判断失误而心怀不满,自然不会给桓范什么好脸色:
“是‘智囊’来了,本侯可你坑害的好苦啊!”
预感情势危机的桓范没有闲暇与曹爽在谁是谁非的问题上争论,他急忙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大司农印绶拿了出来:
“大将军,在下已料到王昶和王凌并非真心贵顺,所以还给您准备了一条退路。”
坐在一旁的曹羲听后急忙问道:
“先生既有良策还不快快道来!”
桓范说道:
“如今洛阳虽然已失,但我们手中尚有天子在握,大将军可将天子带到许昌,曹氏宗亲在那里有十分深厚的根基,那里的兵器甲胄也足以武装军队,而且路途很近急行军不到两日便可到达,等您到了之后以天子之名号召各地讨伐司马懿,就像是当年的武皇帝一样‘挟天子以令诸侯’,只要相持一段时日局势必然会有变化,更何况我以把大司农的印绶带在了身上,凭此完全可以调度全国的粮草,只要撑过现在的难关必然能够迎来转机的。”
本来就担心妻儿老小会被诛杀的曹爽,害怕自己若是摆明了旗鼓和司马懿撕破脸的话,那么所有的亲人和金银财宝都会任人鱼肉,为此他犹豫不决。
尽管桓范再三苦苦相劝,曹爽兄弟依旧不为所动,所给予的答复也都是一句话:
让我在考虑一下...
绝望的桓范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宝押在曹爽身上是件多么愚蠢的事情,正可谓一步错步步错,他愤怒的将手中的印绶狠狠的丢在地上,指着曹栓的鼻子骂道:
“当年的曹子丹是何等英雄的人物,所生之子却个个如同猪狗一般,完了...大事休矣!”
洛阳城内的局势渐渐被司马懿父子所掌控,此时辛宪英的弟弟辛敞(时任曹爽参军)感到有些慌神,大将军司马鲁芝不甘心就这么样降服于司马懿,故而拉拢辛敞一同率兵杀出洛阳,投奔曹爽,而辛敞却犹豫不决。
为此他找到了自己的姐姐辛宪英征询意见,辛宪英回答他说:
“依我之见,若非曹爽野心巨大、咄咄逼人,本来先帝去世之时曾当众指定太傅和大将军同为辅政之臣,虽不管两人的野心到底有多大,比起太傅来大将军要显得高调得多,他独专权势、蛮横骄奢,这样的一个人不可能是太傅司马懿的对手。”
听辛宪英这么说,辛敞心中便产生了很大的疑惑:
“那我还要追随鲁芝大人投奔曹爽吗?”
本来辛敞认为如今的局势对曹爽已经非常不利,辛宪英应当是极力劝阻自己弃暗投明才是,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辛宪英居然力劝自己跟随鲁芝一同出门:
“当然要去,你和祜儿不一样,祜儿打从一开始便坚定不移的跟随着他的师父,迎娶椿儿也不过是我和他定下的权宜之计,而椿儿的确对自己卷入阴谋这件事毫不知情,祜儿也不忍心伤害她,所以一直以来的行动都没有和她提过半个字,至于夏侯骏假意前来探望,其真实的目的是为了刺探虚实,我和祜儿早就预料到了,那封假的书信是祜儿和太傅联手伪造的,上面有太傅和祜儿的亲手笔迹,自然是看不出真假的...”
说着辛宪英又将目光移回到了辛敞的身上:
“祜儿迎娶椿儿之后,我之所以让你去投靠曹爽,是因为当时我需要让曹爽对辛、羊两家尽量放松警惕,而以你的才能是无法和邓飏、丁谥他们相匹敌的,所以始终无法成为曹爽的心腹。如今我之所以让你去,一者是因为让别人知道你是个懂得尽忠的人,也为我们辛家赢得名声,太傅他英明善断,自然不会因为此事而追究于你,二者是为了将洛阳城内的情况告诉曹爽,尤其是他家中的...”
听从了辛宪英建议的辛敞答应了鲁芝一同杀出城外投奔曹爽的要求,他们率领着近百人的骑兵几乎没有遭受大多的阻力便冲出了城外。
等到他们远去之后,站在城门楼上的司马师一边目送着他们,一边对着站在自己身后的羊祜说道:
“你的叔母可真是个了不得的女人啊,身为女性却目光如此深远...”
羊祜拱手对司马师说:
“多谢长公子对辛敞网开一面...”
司马师摆摆手说说道:
“哎,他若真是能够将洛阳城内的现状告诉曹爽的话,那可是大功一件,我放他出去也未尝不可...”
就这样鲁芝和辛敞冲到了曹爽的军营之中。
对于他们能够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仍旧没有抛弃自己,曹爽是十分感动的,他还问及城中的情况,辛敞如实答道:
“回禀大将军,太傅他控制了洛阳的禁军之后,便下令派兵将您的府邸团团包围,不允许任何人进入骚扰,府中老幼虽受到惊吓,但却平安无事。”
一听到司马懿并没有虐待残杀自己的家人,对府内的无数珍宝也都秋毫无犯,曹爽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他开始认为或许司马懿并没有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想法。
不久,司马懿又派遣曹爽曾经的亲信:殿中校尉尹大目前往高平陵转告曹爽,他只是想要夺走曹爽的兵权而已,绝非有加害曹爽的心思,并愿意以洛水为誓。
这下子曹爽心中所有的顾虑都消除了,他命令自己手下的将士停止备战状态,随即他将司马懿请求曹芳罢免自己的诏书交给了曹芳,自请卸除一切官职侍奉曹芳回京。
桓范、邓飏本想逃走,却被突然出现的胡奋和陈骞拦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