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绷的神经刚刚放松,漓月忽然冒出一句话:“让她跟过来吧。”两个人顿时一愣,漓月看着那背影,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王兄,他是新来的,笨手笨脚,还是让他候着吧。”漓落急忙挡在二人中间,企图把金溪儿留在原地,跟在身边露出了马脚岂不更糟糕。
“费尽心机混进来,不想四处看看吗?”漓月眼神忽然凌洌暗沉,嘴角的笑意越来越阴寒,强烈的低气压危险的气息笼罩着。
“王兄。”声音都有些发颤,战战兢兢的看了一眼黑脸的漓月,挡在金溪儿的身前:“是我的主意,如果你要惩罚,罚我好了。”
金溪儿认命的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瞪着他,口气强硬的说道:“不关十三的事,是我执意要他带我进来的。”
漓落压低声音吼道:“闭嘴,这个时候不要说话。”这家伙是不是脑袋坏掉了,这个时候还逞英雄。
“玩够了吗?”低沉的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面无表情的脸更是蒙上了一层死亡的诡异,让人不寒而栗。
“王兄,请军法处置。”漓落忽然双膝跪下,哀求的看着他,这个惩罚无论如何都要自己承担下来,金溪儿绝对受不了那一百军棍。
“不,我说过了,一人做事一人当,要罚就罚我。”金溪儿自知‘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急忙跪在漓落的身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心里却紧张的害怕,手心里都是细细的冷汗。
“你给我闭嘴,还嫌不够乱吗?”漓落生气的瞪着她低吼,这个时候就乖乖的听话不可以吗?傻瓜,那一百军棍打在你身上,你肯定会没命的。
“只是看一看,又没有犯下滔天大罪。”金溪儿完全意识不到她已经触犯了军纪,触犯了漓月的底线。
漓落紧张的拽着她的衣袖,压低声音说道:“花溪,听话,从现在开始不要说话。”
金溪儿咬了咬唇,她知道漓落是铁了心要替自己接受惩罚,可是祸是自己闯下的,不能牵连他,看着漓月没有温度的眼睛,心沉了下去,咬了咬牙,起身走到漓月身前:“你不会真的要打他吧?”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漓月毫无感情色彩的话彻底击垮了金溪儿最后的一丝温柔,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真冷血,他是你的弟弟。”
漓月冷冷的看着她,眸色一暗,瞳孔缩紧盯着金溪儿愤怒的眼睛,本来压抑的怒火被她的话激发了,紧紧的捏着拳头,冷冷的哼笑:“那又怎么样?如果换做别人,我或许会手下留情,可是偏偏是你。”
“你混蛋。”金溪儿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却不知这句混蛋带来的后果。
跌坐在地上,紧紧的捂着发烫的脸颊,火辣辣的疼痛感蔓延在半张脸上,舌尖舔到了一丝丝咸咸的血腥味,不争气的眼泪掉下来。
漓落看着她红肿的半张脸,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轻轻的擦拭着她嘴角的血渍,嗔怪道:“不是警告你不要说话吗?”
金溪儿吸了吸鼻子,抿着唇,抬起眼看着漓月冰冷的那张脸,不禁觉得可笑,这么多天似乎丝毫没有打动他,哪怕有一点点,一点点触及到他内心的柔软,他都不会狠得下心这么对自己,原来一切都只是惘然!
“怎么了?”漓落看着她又哭又笑,吓坏了:“你没事吧。”
“没事。”金溪儿慢慢的站起身,迎上漓月阴冷的眸子,任由泪水模糊眼前的视线,委屈的、难过的、愤恨的情绪挤在胸口,却只化成凄凄的惨笑:“动手吧。”
漓月微微一怔,为什么会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一丝绝望,为什么看着她这么难过心里竟然会被牵引的跟着难过?
“王兄,花溪女扮男装,没有人会知道的,看在她是花语国公主的份上,手下留情。”这一百军棍打下去,那可是一尸两命,这两句话只能默默的留在心里,说出口无疑火上浇油。
漓月蹙了蹙眉,看着金溪儿满脸泪痕,心里某根弦又被拨动,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回去吧。”
“谢王兄。”漓落欣喜不已,也顾不得其他,拉着她的手臂离开这里,金溪儿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漓月失望的垂下眸。
银海从远处跑来,跪在他的面前,沉声道:“国主,刚刚…属下监督不力。”
“起身吧。”漓月似乎厌倦的闭上眼睛,脑海里却闪过刚刚她决绝的眼神和那丝孤傲的痛恨,心里闷闷的,莫名其妙的失落感压迫而来,应该是一天天接近那个日子,所以思绪有些混乱了吧。
勉强的给自己找了个安心的借口,重新回到了训练场,这一次三箭连发却都偏离了靶心,漓月摇摇头苦笑,扔下弓箭,无力的说了句:“回宫。”
银海跟着心情低落的漓月离开了训练场,心里却泛起了波澜,从未见过除了月如小主,可以左右他心情的人出现过,现在的他情绪这么低沉,是因为那个花溪公主出现吗?那我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了?
一连三天她都没有出现,漓月周围的低气压谁都感觉得到,所有人战战兢兢的小心侍候着,却还是听到那让人生畏的声音:“我说过了,不想吃这些东西。”
看着地上一片狼藉,银海面无表情的示意她们收拾干净,宫人们大气不敢出的收拾完毕,急急忙忙退出是非之地。
“国主,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请您保重身体。”银海担心的开口,这个时候,恐怕只有他有这个胆量说些肺腑之言了。
漓月揉了揉眉心:“没胃口。”
“是不是身体不适,要不要请太医院的人?”银海看着他难看的脸色,更加的担忧了。
漓月摆摆手:“没事,你先下去吧。”怎么会忽然想起她,想念那天她煮的白粥。
银海微微躬身离开,门外喧杂的脚步声靠过来,那群嫔妃带着自家的丫鬟献宝似得奉上食盒,口口声声说‘听说国主茶饭不思,这些事臣妾亲自下厨,看看合不合国主的心思’。
银海为难的看着这群女人,不由得在心里苦笑‘这群女人不知好歹,恐怕除了花溪公主,国主不会吃任何人送来的东西吧’。
“我说你这个奴才,愣着干嘛,还不让我们进去。”看着银海神游,女人们不乐意的推搡着。
银海冷冷的扫了她们一眼,微微颔首道:“请娘娘恕罪,国主有令,不许任何人踏入寝宫半步。”
“混账,我们是任何人吗?我们可是国主的妃嫔,是来关心国主的身体,你算什么东西,快给我让开。”这群女人眼里那容得下一个小小的奴才,趾高气扬的推开了拦在门口的银海,蜂拥而上冲进了漓月的寝宫。
银海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不是他拦不住这群女人,是他无心拦住他们,既然他们自找没趣,我也乐得成全。
走在最后的紫钗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笑了,银海浅浅颔首,对于这个主子,心里还是很尊敬的,她好像是不起眼的一颗星星,却总是不能忽视她的存在,很温暖的笑,很温柔的眼睛,拥有这些温柔的她肯定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银海自恃不会看错人,她们不是一类人吧。
那群女人争先恐后的把自己做的那些千篇一律的东西放在漓月的眼前,一个个满心期待的等待着他究竟会青睐与谁?
漓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看着桌子上形形色色的食物,一阵反胃,大手一挥,又是一片狼藉,丫鬟们叫苦连天,只能默默忍受。
女人们吓坏了,愣愣的看着忽然生气的他,都不知道是谁做错了什么,一个个心提到了嗓子眼。
“滚出去。”漓月冰冷的声音让每个人打了个冷战,灰溜溜的带着自家的丫鬟原路返回了。
“你怎么还不走?”听不出任何情绪,紫钗却能听到那声音背后的落寞和苍凉。
“紫钗无能,只能煮了一点白粥。”她轻轻放下自己的饭盒,意味深长的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漓月,隐隐在期待什么。
漓月猛然回头看着她,又垂眸看了一眼饭盒,嘴角漾起一抹浅笑:“恩。”
紫钗似乎早就料到他的反应,从容的浅笑,从饭盒取出那一碗白粥放在他的面前,擦拭干净陶瓷的勺子放在他的手中,看着漓月轻轻搅动着,忽地叹了口气,道:“什么都没有放,真的只是白粥。”
漓月眉头一皱,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眼定定的看着她:“怎么?跟她很熟?”
“谁?”紫钗不慌不忙的看着他,眼里闪着不明所以的光,暗暗藏着一丝惊喜。
漓月浅尝了一口白粥,微微咧开嘴角:“还是这个味道。”
紫钗淡淡的笑了,打理好饭盒交给身后的丫鬟,上前施礼:“国主慢用,臣妾告退。”
漓月点了点头,房间里又剩下他一个人,可是周围却弥漫了一层诡异的气流,漓月那张阴黑的扑克脸渐渐变得柔和,甚至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一直是笑着吃掉那碗白粥的。
紫钗径直来到花溪阁,推开门,院子里的秋千架上,金溪儿正仰望着天空发呆:“在想什么?”兀自坐在对面花架下的石桌前,托着下巴看着她出神的样子。
金溪儿回过神来,茫然的看着她,迟迟几秒才看清眼前人,惊喜的扑过去抱住了她:“紫钗,你怎么才回来,害我担心了好久。”
“为什么担心?”紫钗有些迷惑,把她从身上扒下来,示意她坐在身边。
金溪儿为难的低着头搅弄着手指:“担心你会挨骂,那个家伙跟个木乃伊一样。”
紫钗掩嘴嗤嗤的笑了:“我看这天下恐怕只有你一个人敢这么说国主了。”
金溪儿不屑的挑眉:“他又听不到,才不怕他。”转身冲着屋里的人招手:“阿狸,我想吃水果。”
“为什么不问问我结果怎么样?”紫钗看了一眼啃着苹果,晃悠在秋千架上的金溪儿,有些不解。
“不用猜,肯定吃了。”金溪儿晃悠着秋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