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连着说了三次对不起,心里像是被撞了一下,不怎么疼,却让他难受的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更紧的抱住了她,连声安慰:“不怪你,不要哭了,你这样哭下去,我会心疼死的。”
这么些时日吃不下睡不稳,心神放松很快的睡着了,看着怀里睡得安稳的爱人,漓月长长的叹了口气:“溪儿,对不起,这一次我必须去,待天下大定不再动荡,我便永世留在你身边,再也不分离。”
扬起头望着黑夜下皎洁明亮的弯月,清冷孤傲的月光洒在人间,解说了无数的孤苦,寂寞,相思和缠绵!
对于天下人,战争似乎遥远在边疆沙地,日子还是一天天的重复轮替,对于金溪儿,看似一切按部就班,和平时无异,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种刻骨的思念才痛入心扉,折磨的她辗转难眠,食不知味。
转眼已过一月有余,边关战事一触即发,漓月临行之际,认命太子掌管王权,梳理朝政,漓念不负众望,慢慢展露王者锋芒,朝堂上下为之臣服赞叹。
与往常一般,抱着不到三个月的小皇子来到庭院晒晒太阳,一个小宫人步伐踉跄,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伏在金溪儿的脚下开始痛哭:“国母娘娘,太子请您去议事房。”
“哭什么?”宫人尖细的哭声扰得她心惊肉跳,怀里的孩子像是感应到什么,号啕大哭,撑着身子站起来,却忽然双腿发软险些摔倒,侍奉在两旁的侍女们急忙扶住她,奶娘也把小皇子抱了下去,在一旁耐心的安哄着。
她不敢再多问一句,有什么东西在一丝丝的从灵魂里飘走,四肢僵硬的来到了大臣们的议事房,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太子漓念手里捏着一张信纸,整个人半跪在文案前,红了双眼。
“念儿。”发出的声音嘶哑的让自己也吓了一跳,勉强稳了稳心神再开口:“出了什么事?”
漓念死死憋住眼泪,缓缓抬起头对上她含着希翼的眼睛:“母后,父皇…他…死了。”
似乎没有那么痛苦,她只感觉眼前的世界从七彩绝伦跌落到了灰白无息,双腿在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倒了下去,耳边似乎一片慌乱无措,她却陷入了一片永恒的黑暗!
手上传来了一丝丝的湿润触感,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视线逐渐变得清晰,漓念欣喜的伏在上方看着自己:“母后,您终于醒了。”
“念儿。”勉强吃力的撑着身子坐起来,四下打量才忽然想起什么,慌乱的抓住他的摇晃道:“念儿,去把你弟弟抱过来,快一点,我要见他。”
漓念一时有些怔愣,他实在无法料到母后醒过来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伤心欲绝,而是寻找小皇子,虽然困惑却也不怠慢,小皇子正在安睡,金溪儿紧紧地抱住了襁褓中的婴孩,眼泪决堤:“还在,我们还在,你父皇答应了我,一定会回来我们身边的,一定会的。”
漓念豁然明白,心痛的看着母亲伤心欲绝的样子,一时间哑然,就这么抱着哭了一会,嘶哑着嗓子吩咐了宫人准备膳食,再看着失魂落魄的母亲像是憔悴了许多,叹了口气道:“母后,您昏睡了一天,我让人准备些清淡的膳食,待会皇儿陪着您吃点。”
金溪儿有些迟钝的歪了歪头,过了好一会好像才听明白他说了什么,轻轻的点了点头道:“恩,我们一起吃饭。”
第二日,漓念早早来到花溪阁,却意外的发现金溪儿精神焕发的梳洗完毕,似乎在等到他,压下心中的疑虑,上前轻声唤了声:“皇儿见过母后。”
金溪儿似乎被惊回了神,仰起头看着他,淡淡的笑了笑道:“来啦,坐下吧。”
疑惑的坐在母亲对面,漓念斟酌着开口:“边关报信的人说,父皇是忽然收到了什么人的邀约,不顾众人反对,只身前往,后来就了无音信,东夷的大将把父皇当日所穿的戎装悬挂在城门上,扬言父皇已经被诛杀,让我们乖乖投降。”
金溪儿只是安静的听着,不发一言,漓念观察了她的反应,好一会才又开口:“皇儿与众大臣再三商议推敲,父皇肯定还活着,不然敌军大可将父皇的…。”心里硬生生的被什么狠狠戳了一下,漓念说不出那和死亡靠得太近的字,咽了口气,有些颓然:“这中间一定有蹊跷,我决定亲自前往。”
金溪儿忽然瞪大了眼睛,她似乎很是生气,敲了桌子起身道:“不行,我不准你去,太危险了。”
“母后,我们和东夷的战事,一直都是处于上风,边关之前也是连连告捷,父皇忽然下落不明,这其中一定有玄机,我一定要弄清楚。”漓念安抚住情绪激动的她,循循善诱开导:“我知道你担心,可是眼下没有最适合的人选了。”
金溪儿抿了抿唇,淡淡的笑了笑道:“谁说没有适合的人,你留下来,我去。”
漓念不敢置信的瞪着她:“母后,你开什么玩笑,且不说你乃女流之辈,那里条件艰苦天气恶劣,我怎么可以让您去犯险?”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金溪儿态度坚决,冷冷的看着他:“我知道你是太子,手握重权,如果你要阻止我,只是一句话便可,可是念儿,母后求求你,不要让我绝望的等下去,我会受不了的。”
漓念红了眼睛,却生硬地别过脸去,态度依然强硬:“不行,我不会允许的。”
金溪儿握住他的手臂,苦苦哀求:“念儿,妈妈求你了。”
漓念身子一颤,难过的低下头,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妈妈,你不要逼念儿,如果我答应了你,父皇一定不会原谅我的不孝,再说了,念儿怎么舍得母后涉险。”
金溪儿悲痛欲绝,却心思清明:“念儿,我是一定要去的,我只是去寻找自己的爱人,你不能阻止我。”
二人争执不下,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故儿一身盔甲步履沉重的迈了进来:“都别争了,你们谁都不可以去。”
金溪儿诧异的看着他:“故儿?”
“小姐姐,小皇子尚在襁褓之中,根本离不开你。”故儿的眼神一转,落在漓念的身上,叹一声道:“太子,你忘了你背负的是什么了吗?国主临行前对你的嘱托你都忘了吗?你身上背负的可是整个国家,千万臣民,你要抛弃这一切不顾,舍身犯险吗?”
漓念沉着脸冷笑开口:“他是我的父皇,我更不能不顾他的安危。”
故儿沉沉的吐了口气道:“我懂,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你必须留下来坐镇,营救大哥哥的事情交给我吧。”
金溪儿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故儿却淡然一笑拦下了她:“小姐姐,什么都别说了,故儿一定会回来的,我不在的日子,阿狸和默默要让你费心了。”
金溪儿闭上眼睛点了点头,就这么安静的看着他们准备一切事宜,然后趁着大家松懈的时候,乔装混入了大军之中,只留下了一纸信笺,狠心的离去。
大部队连夜兼程马不停蹄的赶往边关战场,金溪儿有些吃不消,最终体力不支而昏倒,因而引起了故儿的注意,一边埋怨她一边安排大部队就近驻扎,休息一天再继续上路。
“故儿,不能,我们继续赶路。”吃力地撑起身子,焦急的想要制止。
故儿冷着脸把她强制的按在临时搭建的帐篷草席上,吩咐随行的将士准备点吃食,故意无视金溪儿的苦苦哀求,阴沉着脸逼她吃下东西,又让随行军医开了些药品,喝下药的人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撩起帐帘走到外面,仰头看着浩瀚的星空,冰冷的泪顺着脸颊无声的流下来,铁骨铮铮的男儿禁不住被迷茫的前路,畏惧的伤了心:“大哥哥,你可不能这么狠心。”
那个亦兄亦父的男人承载了故儿成长岁月中全部的爱,让他渐渐忘掉了自己是个孤儿,渐渐忘记那些孤苦流浪的无助和恐惧,渐渐忘记了害怕,忘记了被抛弃或者失去什么的彷徨,可那个教会自己为人处世的男人却深陷囫囵,生死难料,恍惚一夕间他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被抛弃的自己,没有明天,甚至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那个每一天都活在恐惧和无助的日夜,如坠冰窖的身体开始僵硬,他觉得空气里开始缺氧,窒息的闷痛感让他再也承受不住,狼狈的跪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金溪儿在摇晃的马车中缓缓醒来,看了看自己身处的环境,掀开触手可及的窗帘,一眼便看到故儿身披盔甲,胯下骑着棕色的高头大马,看速度倒像是散步。
“故儿。”被自己沙哑变调的声音吓了一跳,看着故儿似乎并没有听见,不由得咳了几声提高了声音:“故儿。”
思绪飘飞的人被这一声呼喊惊回了神,侧头迎上她的视线:“小姐姐,你醒了?还有没有不舒服?”
金溪儿摇摇头:“还好,我们这是在赶路吗?这样的速度太拖延时间了。”
故儿抿了抿唇,神色有些沉重:“你的身子禁不起折腾了。”
听了这话,金溪儿不禁黯然,垂下头有些苦涩的扯了扯嘴角:“都是我不好,帮不上忙反而拖累了大家。”
故儿无奈的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前方,淡淡开口:“你不要想太多了,这样放慢行程对我们也有好处,操之过急反而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