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伏湛处理好伤口之后,夜南柯就快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谨慎地照着镜子查看自己的面容,发现自己除了最开始的灼痛之外,似乎没有别的损伤,这才放下心来。
真是还好她躲得快,不然只怕以后就得依靠着一具骷髅施展幻颜之术了。
确认了自己的皮囊无损,夜南柯从怀里掏出了夜沧溟的耳珠把玩了一会儿,想到伏湛攻打下一座城池的时候她就能将这枚珠子交给胥华玖了,心中难免喜悦。
真是想不到她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看到夜沧溟娶媳妇儿,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心情不错的夜南柯好好梳洗了一番,旋即爬上床去被子一裹,就开始闭目养神了。
虽说这身体已经死了,但灵魂也是需要休息的嘛。
伏湛的伤并没有修养多久,西秦人兵临渂湖塔的举动显然已经激怒了他,即便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来,甚至还一头扑在公事上,不断的完善自己下一步的计划,可他越是谨慎斟酌,夜南柯就越觉得危险。
不过这危险是独属于西秦的就是了。
战争并没有迟到太久。
伏湛依靠自己对西秦腹地的熟悉,带领着野狼营的将士们一路过关斩将势如破竹,连取西秦十三城,已然对西京王宫形成了合围之势。
然而令夜南柯觉得奇怪的是,西秦那个摄政王并没有采取什么阻拦伏湛的措施,就连在日常交战的过程中,伏湛都没遇到过什么顽强的抵抗。
夜南柯掰了瓣橘子塞进伏湛嘴里,疑惑地皱眉说道:“我要是摄政王,一定会派百八十个刺客来刺杀你,断不可能让你在我的疆土上横着走。”
伏湛鼓着腮帮子,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含糊不清的说道:“那你可得好好保护我,千万不能让我被摄政王派来的刺客给杀了。”
闻言,夜南柯回过头对伏湛嘿嘿一笑,随即将手里的半个橘子连同橘子皮一起朝他怀里丢去,嗔怒道:“吃你的橘子吧。”
见夜南柯要走,伏湛连忙举着那半个橘子挽留道:“唉?你不吃啊?”
“我不吃!我吃了也白吃。”
已经看不见夜南柯身影了的伏湛,纳罕的挠挠头,喃喃自语道:“怎么就白吃了呢?”
今天是胥华玖要从后方过来和他们汇合的日子,夜南柯估摸着时间,她应该也快到了,于是早早的就穿戴好了等在城门口。
不多时,一驾马车缓缓行近,一路上都从帘子的缝隙里看风景的胥华玖,一见到夜南柯就忙不迭的喊了声停车,旋即跳下马车快步来到她身旁,拉着她的手仔细地打量了两圈,旋即说道:
“我在后面听说师父病了,心里干着急也没有办法,这下好了,我总算来了。”
说罢,胥华玖就伸手探向了夜南柯的脉搏。
夜南柯不但没有阻止她,反而还笑盈盈地看着她。
然而无论胥华玖如今的医术有多精湛,都不可能从一个死人身上探出脉象。
她摸着夜南柯没有一丝起伏的脉搏,紧张的皱着眉头以极低的声音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会……”
夜南柯轻轻拍了拍胥华玖的脑袋,随即笑着说道:“亏你现在还是个小大夫了呢,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就看不明白了?”
说完这句话,夜南柯坏心一笑,趴在胥华玖耳边低声说道:“怎么样?师父已经死了,怕不怕?”
夜南柯能感觉到胥华玖的身体有一瞬僵硬,可随后便听她声音坚定的说道:“不怕,师父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师父!”
一听这话夜南柯就乐了,她伸手捏了捏胥华玖的脸颊,一脸宠溺的说道:“行,真不愧是为师的好徒儿,走,回去给你下个面吃!”
被夜南柯一路拽着往前走的胥华玖此时已然是后悔不迭,早知道自己将心里话说出来会被奖励吃面,她还不如撒谎呢。
更何况这新攻打下来的城池,人生地不熟的,师父肯定不知道哪个调料是哪个味道。
这二人一个步伐轻快,一个忧心忡忡,谁都没有注意到城门一侧的人堆里隐匿着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而那个男人在她们上了马车之后,悄然离去。
回到他们在城中的落脚地之后,夜南柯就将夜沧溟的耳珠交给了胥华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一颗,但是有一颗算一颗嘛,这事情好就好在胥华玖本身不知道这珠子是成对的,要不然这少了一个的东西还真不太好解释,毕竟她也没在夜浮罗那看到另一颗。
胥华玖拿着手中的墨色珠子看了又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名堂,只是她到最后也什么都没问的,就将珠子装进了荷包里,装好之后还仔细地拍了拍,生怕那珠子会长腿跑掉似的。
“你怎么不问问这是什么东西啊?”
胥华玖整理好荷包上的褶皱,笑容温婉的对夜南柯说道:“师父给的肯定是好东西。”
夜南柯闻言摇了摇头,说出了这珠子的真实来历。
“这不是我的,只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交给你,就善做主张的拿给你了,要不然埋在地下挺可惜的。”
听了夜南柯的话,胥华玖微微一怔,不解的问道:“地下?”
“嗯,墓里捡的。”夜南柯捉摸了一下,还是决定不把她踩胥华玖前世的棺材板的这件事告诉她。
胥华玖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握住了夜南柯的胳膊,老气横秋、苦口婆心地说道:“师父啊,我们分开的这段时间你都干了些啥呀?怎么又是把自己给弄死了,又是掘墓挖坟的啊?”
她问的这事关乎胥华玖本人,夜南柯也不好细说,就随便找了个话题将这茬揭过了。
“不说这个了,我发现你胆子很大嘛,听说我死了你都不害怕?”
见夜南柯撑在桌子上一脸顽皮的看着自己,胥华玖无奈的笑了笑,随后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说道:“死人有什么可怕的,从古至今害人的都是活人。”
夜南柯闻言坐直了身体,深色庄重的拍了拍胥华玖的肩膀,一脸欣慰地说道:“不错呀小姑娘,你这个理解很透彻啊。”
被夸奖的胥华玖有些害羞的握紧了手中的茶盏,旋即腼腆的说道:“都是师父教的好。”
自认为没教过胥华玖什么正经东西的夜南柯老脸一红,随后就想出了补偿方法。
只听她对胥华玖说道:“说的我都羞愧了,我得赶紧去给你下个面,等我哈。”
胥华玖喝茶的手微微一顿,深知自己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两人的午饭还没吃完,就听院子里响起了嘈杂的打斗声。
夜南柯眉头一皱,心道:莫不是自己这乌鸦嘴起了作用,摄政王真的派人来刺杀伏湛了?那也不应该大白天来啊?这未免也太不把野狼营的军士们当回事了吧。
“你别出来,我去看看。”
听到夜南柯的嘱咐,胥华玖端着碗筷用力的点点头。
见她应下,夜南柯飞快的来到了打斗声的源头。
还未待她行至近处,就见一抹火红的身影向她袭来,伏湛出枪去挡却也为时已晚,方才那个和他打的难舍难分的小少年,此时已经扑在了夜南柯的腰上嚎啕大哭。
伏湛眸光一冷正要出手,却见夜南柯摸着那少年的脑袋,语气温和地说:“好了明烛,你都多大了,怎么还整天哭鼻子啊?你们浮罗先生可看着呢,一会儿又不知道要怎么笑话你了。”
“瞧您这话说得,好像我只会欺负他们这些小崽子似的。”一直不曾出声的白衣男子一打折扇,眨着一双狐狸眼,展出了一抹勾魂夺魄的笑容。
周围押着他的军士都不由自主的晃了神,毕竟这般绝色的男子,人间少见。
夜浮罗长身玉立,翩翩有礼,眉眼含笑的模样阴柔却又不显女气,更是与野狼营的一众糙汉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按理来说,他与明玉该是同种类型的男子,只不过明玉待人素来和善,而夜浮罗面上却总有三分狡黠,叫人捉摸不透的同时又平添了几分冷漠和疏离。
夜南柯拎着明烛的衣领,在伏湛杀人的目光之下,将他甩给了夜浮罗,旋即出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夜浮罗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中,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继而说道:“还不是因为姑姑您乐不思蜀,我等这才前来追随嘛。”
姗姗来迟的明玉认领了一旁抽噎的明烛,弄清楚误会的伏湛也遣退了军士,几人这才有机会说点旁的东西。
夜浮罗举着折扇轻轻掩住了嘴唇,一双眼睛里暧昧的目光却在伏湛与夜南柯之间来回流连。
被夜南柯瞪了一眼也不曾收敛,反而调笑道:“这位莫不就是我姑父了?”
说罢,夜浮罗对着伏湛施礼道:“浮罗见过姑父。”
一脸迷茫搞不清楚状况的伏湛疑惑地看向夜南柯,就见她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了三个字:“夜沧溟。”
听到自己曾用名的夜浮罗条件反射的蹿出去老远,那模样无异于听到自己老妈叫自己全名大概就是要挨打了的预警。
然而他这一窜不要紧,只是苦了他身后刚小心翼翼地走出来望风的胥华玖。
好在夜浮罗及时的回过头接住了险些栽倒在地的她,四目相对之时,那种恍若隔世的熟悉感在两人之间弥散开来。
夜南柯见正主现身,勾唇浅笑道:“先弄明白你自己的事吧,少来管老娘。”
说罢,夜南柯就要拉着伏湛离开。
心中有千言万语,可却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明烛急忙要去拉扯夜南柯的衣袖,却被明玉提着腰带拎走了。
此番回去又少不了要铁锅炖锦鲤了。
拉着伏湛进屋关上门之后,夜南柯来到他身边柔声问道:“你不是认得明烛的耳珠嘛,怎么还打起来了?”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伏湛就生气,他当然认得明烛耳朵上的珠子了,可是那个夜沧溟一进来就指挥着明烛跟他对打,他还能不还手是怎么着?手下留情就已经不错了,那小子竟然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抱她的腰?谁不知道?谁不知道夜南柯是他的女人?
越想越气的伏湛揣着手将头扭到了一边。
他可都记得呢,夜南柯没把那小子推开。
见伏湛被自己追着已经转了一圈了,夜南柯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耳垂,低声问道:“怎么了?”
伏湛一甩头将耳朵从夜南柯手里挣脱了出来,旋即闷声说道:“生气呢!”
“生气啦?为什么生气呀?你得告诉我嘛,不然自己生闷气生多了会变成河豚的。”
听着夜南柯惯用的哄孩子的语气,伏湛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去他妈的河豚!
“他为什么抱你啊?”
听见伏湛的问题,夜南柯这才想起了事情的起因,说起来也怪她这脑子,明明当时就发现了,这转眼的功夫就又叫她给忘了。
想起来是想起来,认不认又是另一码事了,她笑盈盈的揽住了伏湛的脖子,趴在他耳边低笑着问道:“怎么?吃醋了?”
“没有!”
夜南柯看着伏湛一脸死鸭子嘴硬的样子,戏谑的说道:“还说没有,我都闻到酸味了。”
说罢,夜南柯揽着伏湛的脖颈来回摇了几下,柔声诱哄道:“好啦,不要生气了,族里的小崽子,我看着长大的,我给你剥个橘子,吃完不许生气了。”
夜南柯刚拿了一个橘子,就听伏湛闷声说:“过来。”
“嗯?”夜南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不明所以的走了过去,方才走到伏湛身边就被他伸手扯进了怀中。
他的额头抵在夜南柯的肩膀上低声说道:“抱抱。”
本想伸出手摸摸的他的头,却无奈自己两只手都被伏湛制住了,夜南柯无法,只好轻轻用脸颊蹭了蹭他的发顶。
坐在伏湛腿上回忆着他闷闷生气的样子,夜南柯不自觉的笑出了声,惹得身后的人在她腰上不轻不重的掐了一把,随后凶巴巴的问道:“笑什么?”
顺势仰躺在伏湛的肩膀上的夜南柯,目光温柔缱绻的看着他说道:“笑你可爱呀,我好像忘了其实你也是一个小崽子。”
伏湛闻言又将箍在夜南柯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一分,故作凶狠的咬牙威胁道:“我跟他们不一样!”
看着他强行装凶的样子,夜南柯忽然仰起头亲了亲他的下巴,旋即笑道:“当然不一样了,你是我最最喜欢的小崽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