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众人缠斗在了一起,夜明深与明玉一同上前,合力制住了明烛,伏湛与夜浮罗你来我往一时难分高下。
然而伏湛内心焦急眉头紧锁,夜浮罗却游刃有余气定神闲。
将夜浮罗从夜南柯身边引开之后,夜追云飞快地向夜南柯跑去,却被夜浮罗设下的结界弹开,不得靠近分毫。
几经辗转,夜浮罗再次回到了夜南柯身边,而明烛也挣脱了桎梏。
夜明深见此不禁皱起眉头大声质问夜浮罗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姑姑马上就要祭鼎了你为什么抓她!”
夜浮罗笑容邪肆的摇着扇子,并不回答夜明深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伏湛,笑道:“你为什么要和他们站在一起?他们都希望姑姑死啊,可你呢?你难道也希望姑姑为所谓的苍生而死么?”
伏湛冷着一张脸,静静的看着他,却听他继续说道:“苍生哪配让姑姑救啊,不如我将姑姑还你,你带着她远走高飞,可千万别被这些人捉住了。”
听他如此说,伏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可很快的他就将自己的想法掐灭在了脑海中,他扬头笑道:“我确实想把她带走打一顿,可她想做什么,还得她自己说。”
夜浮罗不置可否,转而又像明玉问道:“老前辈,你为姑姑付出过那么多,就这么算了?就心甘情愿的看着姑姑祭鼎而死?”
明玉闻言浅浅一笑,道:“的确不甘心,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当然有,你帮我拦住他们,待事情结束之后,姑姑和你自然都安然无恙。”
明玉点点头,似乎觉得夜浮罗的提议很不错,可他转而又问:“那沧溟口你待如何?小柯若不祭鼎,整个世界都将销毁,我和她又能去哪儿呢?”
夜浮罗合起扇子敲了敲脸颊,凝眉思索道:“那就一起死喽,说不定我们能在死后的世界相见呢?”
夜浮罗身后的火焰已经渐渐凝成了金色,他回头一看,忽然笑了起来,他笑着,可明烛听着他的笑声,却抬手擦了擦眼睛。
金色的火焰腾空而起,伴随着一声爆破声,在祭海玄鼎中长明不熄。
明烛坚定地横刀挡在了众人之前,夜浮罗看着那火焰,从怀中取出了原本在观星台供奉的龙鳞。
黑色的龙鳞在金色的火光映衬下,闪闪发亮,似有无数星子盘踞在夜空。
夜浮罗将龙鳞置于胸前,结出手印低吟咒语,身下一条鱼尾竟与龙鳞一般颜色。
古老的吟唱自他唇边倾泻而出,幽寂而空灵,海底有鲸鱼回应他的歌声,头顶是海鸟的嘤咛,万物复苏的歌声伴着生灵的齐鸣,在浮生岛上空绘制出了整片星海。
夜浮罗睁开眼睛,便欲与龙鳞一起投入鼎中。
生死存亡之际,却有一只手豪不温柔地扯住了他的后脖领,将他一把扔了出去,连带龙鳞也落入了那人手中。
夜南柯漂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的看着夜浮罗扬了扬花白的头发头发,顺手扯出一条无色的闪电将明烛也打成了粽子。
她看着地上打滚儿的两个人,挑眉笑道:“亏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办法呢,原来就是用自己换我啊,小崽子,亏我把你养到这么大,怎么就没学到我的一点聪明才智呢?”
夜浮罗仰躺在地上被闪电捆住动弹不得,他看着头顶的天空咧嘴一笑,道:“可能是因为我是姑姑捡来的,所以比较笨吧。”
转眼间,祭海玄鼎里的金色火焰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凝成金色之前的惨淡颜色。
夜浮罗见此不禁一怔,呆滞的问道:“刚刚是,姑姑的幻术?”
“对啊,听你罗里吧嗦的拖延时间,想来是打的这个主意,随便试了试,结果还真歪打正着了,怎么着啊小崽子,你刚才莫不是想学精卫填海,拿满天星辰堵住沧溟口?”
夜南柯在说话时,目光一直都放在了夜浮罗身上,不是她不想看伏湛,而是伏湛的目光实在算不上友好,以夜南柯对他的了解,此子怕不是已经在等着和她算账了。
她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夜浮罗问道:“这主意你打了很久了吧,从星盘易轨开始,你就企图让我永远的离开南冥,是不想我祭鼎?”
夜浮罗闻言仰躺在地上咯咯一笑,道:“姑姑啊,我哪儿有那么孝顺,我做这么多不过因为心有不甘。”
“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何不甘啊?”
“明明我才是夜家家主,浮罗山却因为我杀了几个人就把我关了八百年,出来之后,姑姑更是扶植了新人,我又怎能心甘!”
夜南柯看着他那张狰狞的有些可笑的面容,忽然没忍住“噗呲”一声就笑了出来,她捂着肚子看着夜浮罗笑得前仰后合,许久才平复心情,嘲笑道:“小崽子,有没有人说过你的演技很烂啊,演戏这一块,你真的应该向逐月好好学习学习。”
夜浮罗闻言往地上一瘫,装起了木头,不肯再说话,他这幅样子,在夜南柯看来,完全与他小时候撒泼耍赖无异。
见他闭口不语装着哑巴,夜南柯也不再逼问,径自拍拍手飘下了祭坛,感慨的说道:
“都甭忙活了,这鼎要建成还得些时日,若是在它建成之前,我们就被沧溟口给吞了,那做什么都是白费力气,与其这样还不如老老实实的等死呢,奉劝诸位,都省省力气。”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昏迷的夜家子弟也已醒来,只是一个个坐在地上,茫然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当他们清楚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他们德高望重的姑姑被一个男人扛走了……扛在肩膀上扛走了……
几个小辈欲上前阻拦,却被勉强抬起个头的夜南柯制止了,她笑容尴尬的解释道:“闹,闹别扭呢……”
伏湛扛着夜南柯一路回到了最初安置他的地方,一个无人小岛上的树屋。
夜南柯这一路看着伏湛踏水而行,心中隐隐升腾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伏湛怕是在浮罗山里触发了什么不得了的奇遇。
被毫不温柔地丢在床上的夜南柯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含情脉脉的看着伏湛,然而后者已经不吃这一套了。
他黑着一张脸站在床前,将夜南柯堵在了方寸之间,出声道:“解释吧。”
夜南柯不死心的往前挪了挪,拽着伏湛的衣角来回晃荡,委委屈屈的小声嘟囔着,“那你总得告诉我解释什么吧?”
伏湛冷笑一声,拍开了她的手,一双满是怒火的眼睛直视着夜南柯说道:
“解释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解释什么?新婚之夜不辞而别,你不该解释吗?别人你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只有对我只字未提,你不该解释吗?前脚答应得好好的,后脚就把我关进了浮罗山,你不该解释吗?“
越说越委屈的伏湛眼眶通红,朝着夜南柯倾身压下,伸手钳住了她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
下巴上传来一丝疼痛,夜南柯皱了皱眉,转而却文不对题的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是浮罗山的啊。”
原本还因为夜南柯疼的皱眉而懊恼自己太过用力了的伏湛,眉头一皱,吼道:“你管我是怎么知道的!”
夜南柯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声吓了一个哆嗦,一双好看的眼睛里腾地一下就浮起了水雾,伏湛不由得心头一慌,松开手正要道歉,就看见脱离了自己掌控的夜南柯像个兔子一样的,从他胳膊底下溜走了……
然而等夜南柯跑到门边,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门,触摸着这屋外的结界,夜南柯缩缩了脖子,心道一声:完了。
果不其然,伏湛的脸更黑了,他咬牙吼出她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在唇齿间撕咬了千万遍。
“夜、南、柯!”
这是伏湛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其中夹杂着不言而喻的怒火,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夜南柯隐隐约约的觉得,她可能没机会祭鼎了,今天这一劫若是躲不过,她这条老命就得交待在这儿。
经过一番燃烧大脑的琢磨,夜南柯决定先发制人!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前一滑,死死抱住了伏湛的腰身,一秒入戏的她带着哭腔说道:
“我也不想啊,可我不能放着南冥不管啊,就像你征战天下救国民于水火也不都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么?我默默离开正是因为舍不得你啊,千言万语哪里写的完,还不如只字不提,把你送去浮罗山也只是为了保护你啊,我怎么舍得让你和我一起死啊……”
夜南柯声泪俱下,抱着伏湛的腰身死不撒手,伏湛推不开她,又怕自己太过用力不慎伤了他,一时间进退两难,只觉得腰间有一片水渍逐渐散开。
而死命抱着他的夜南柯也没好到哪儿去,伏湛腰身精瘦,她抱得又紧,脸下的肌肉很硬,也很硌得慌……
见伏湛一直不出声,夜南柯哭的更凶了,幸亏这岛上除了他俩没别人,如若不然,只怕南冥老祖宗的形象,毁于一旦啊。
终于,伏湛叹了口气,将温热的手掌附在了夜南柯脑后,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低声道:“别哭了,再哭眼睛该疼了。”
然而伏湛受伤的动作一顿,就发现了事情的不对之处。
她上次哭和这次一样都是泪水,可她原本……鲛人泪,不该是珠子么?
思及此,伏湛手段强硬的将她从自己身上剥了下来,随即蹲下身来抚上她的脸颊,看着自己指尖沾染的泪水怔怔出神。
片刻后问道:“鲛人的泪水,不该是珠子么?”
夜南柯摇摇头,说道:“南冥的鲛人除了出生的第一次啼哭就再也不能泣珠了。”
“可你原本,是可以的啊。”说完,伏湛思索了片刻,凝眉问道:“重塑身体之后,你可有化过形么?”
夜南柯闻言一怔,自打回了南冥,她为了能多些时间,便一直没回蓬莱宫的寝殿,没有那方水池,她又习惯了双腿走路或是漂浮,便一直没有化形。
之前的八千年她没哭过,后来也只是以为自己和其他人一样并无什么不同,便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今日伏湛提起,她也有些疑惑,却听伏湛继续问道:“你当真能确定这具身体就是你原本的身体么?”
夜南柯愣了愣,撩起衣袖给伏湛看自己手腕脚腕上的疤痕,每一条都与本体一般无二,她实在想不出,若不是本体,又怎么完全一致。
伏湛拉起夜南柯的手,领着她一路来到了海边,夜南柯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还沾沾自喜的想道:等她下了海,立刻就变成原型游走,晾伏湛在怎么厉害也追不上她。
只可惜她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她站在水中,没有丝毫变化,即使刻意结出了化形的手印也丝毫未变。
夜南柯的心凉了半截。
现在莫说是以身祭鼎挽救南冥了,但凡是她本体丢失的消息走漏出去一点,都会在众人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最初的交换条件就是予以生存之地,换逝去的灵魂铸鼎,人们之所以答应的痛快,是因为夜南柯所铸的祭海玄鼎究其根本,是为了维护南冥的安宁。
如果这个平衡被打破,恐怕会引起不小的动乱呢。
夜南柯有些茫然的站在水中看伏湛,片刻之后,她展开神识探寻了南冥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自己的身体。
遍寻无果的她,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伏湛,而伏湛只是沉默着将她拉上了岸。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夜南柯竟然觉得自己浑身发冷,她瑟缩的躲在伏湛怀中,任由他将自己一路抱了回去。
平日里能接触到她本体的人不多,蓬莱宫的侍僮也是不被允许随意接近她寝宫的,即使是她意外去了人间,身体也应该被照顾的很好才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丢了呢?
夜南柯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却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夜浮罗?他为了阻止自己祭鼎偷偷更换了她的身体?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哪里还需要这么麻烦,直接把她不是本体的事情公之于众,自然也就没人让她祭鼎了。
明烛……明烛打架还可以,这些弯弯绕绕的他够呛想得明白,应该不是他。
不是明烛,也肯定不是明玉,他一直和自己在一起,根本没机会接触到她的本体的。
难道是夜明深?可他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啊,就修铸祭海玄鼎一事来说,他从来都是最积极的,不然夜浮罗也不会把他关起来了。
夜南柯郁闷的揉乱自己的脑袋,完全想不通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