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我还是失去你了
院子里的梨花，落了一茬又一茬，雪白的的梨花落在伏湛肩上，衬着他苍老的华发。
夜南柯从屋中走来，缓缓地趴在了他的肩膀上，她的容颜一如往昔，没什么变化。
可伏湛已经那样老了，他枯瘦的双手几乎抓不住她。
温热的眼泪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伏湛想笑却发出了几声闷顿的咳嗽，夜南柯的眼睛更红了。
“别哭啊，你一哭，我就舍不得走了。”
伏湛的声音沙哑，短短一句话他断断续续的说了许久，夜南柯抹了把眼睛，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你说过，会去找我的，说话算数，你可千万别忘了啊，我生气，很难哄的。”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夜南柯声音哽咽，却抓不住伏湛流逝的生命。
“好，我等你啊……”说完最后一句话，伏湛放在夜南柯胳膊上的手陡然滑落，面含微笑，却没了呼吸。
夜南柯抱着他的身体无助恸哭，可他却不会睁开眼睛了，她最后还是失去了那个亲手给她绣香囊的少年。
脖子上的羊骨头还带着温热的体温，夜南柯将它用力攥紧却仍旧，泣不成声。
伏鄢半跪在夜南柯身边，搭上了她的肩膀，出声安慰道：“娘，爹一辈子都希望你活的高兴。”
“你先、先走吧，我再陪陪他。”夜南柯在伏湛膝上伏了很久，她的脑海里是他曾经的种种模样，每一种她都难以忘怀。
这个人，是她的丈夫，白头偕老，却不能生死与共。
夜南柯整理好他的衣裳，在封棺之前看了他最后一眼，她看着伏湛沉静的面容，忽然想起他曾经说过的——活着的人才是最难的。
伏湛的身后事处理的并不隆重，他不会衰老的妻子和儿子帮他料理了一切。
只是送他离开后，便没人再见过夜南柯。
她走了，回到了南冥，陷入了漫长的沉睡，没有伏湛的人间，没什么值得她留恋的。
故人皆远，唯有她、余生漫漫。
“当他睁开眼睛，我就会醒来。”
十七、新的开始
蓬莱宫异象突生，自观星台冲出一道绚丽的光柱，四处的小辈们见此情景都马不停蹄的向光源跑去。
传说中的老祖宗要醒了，他们可得去看个热闹。
夜南柯浮出水面，看着周围这一圈眼含探究与好奇的孩子们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兴许是睡得久了，她的脑袋有些涨涨的。
“您、您就是老祖宗？”一个齐刘海、娃娃脸、大眼睛长相可爱的女孩子大着胆子上前，率先开了口。
雌性鲛人？夜南柯看着那个女孩子勾起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她抬手摸摸女孩的脑袋，说了一声：“乖。”
女孩的脸突然红了起来，她激动地语无伦次，最后掏出手机，对着夜南柯猛地弯下了腰，高声请求道：“请您跟我合照吧！”
夜南柯歪了歪头，满眼不解，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却引出了一阵唏嘘。
她看着女孩儿手里的小镜子清晰的倒映出自己的面孔，不由得有些好奇，她想向前看的更清楚些，便听“咔嚓”一声，相机定格，留下了女孩儿天真的笑脸，和她好奇的眼神。
先例一开，人群躁动，一群举着手机的孩子们络绎不绝的上前来和她合影，直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大殿门口，躁动的人群才安静下来。
来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整洁的白衬衣一丝不苟，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马甲的口袋里揣着一块老怀表，外套搭在手臂上，他逆光而来，直到行至夜南柯面前才停住脚步。
他开口，唤了一声：“娘。”
夜南柯弯起眉眼，踮起脚尖想要默默伏鄢的脑袋，伏鄢见此顺从的弯腰，低下了头，他听见夜南柯说：“鄢儿长大了。”
伏鄢的到来替夜南柯解决了很多疑惑，在他的帮助下，夜南柯很快的就接受了现在的世界。
这是一个没有战争与杀戮的时代，人人自由，人人热爱自由。
南冥的鲛人不再拘束于海洋，他们走入了人间，融入了芸芸众生里，成为一个个平凡的普通人，平凡却快乐。
夜南柯很开心，伏湛是生在了这样的世界里，他不必再与危险相伴，也可以一生平安。
“这么多年，你过得怎么样？”夜南柯看着与伏湛七分相似的儿子问道。
伏鄢推了推眼镜，低笑道：“爹爹去世的时候，我还不懂娘亲的伤心，我想着，我们明明都长生不死，又何惧分离，分开了再去找他的转世就好，何必纠结于这一生。”
“可直到自己经历过才能懂得，说起来容易的道理，要做到却很难，更何况我找了这么多年，却连片影子都没发现。”
夜南柯认认真真的听完后，拍了拍伏鄢的肩膀，柔声安慰道：“鄢儿受苦了，以后娘亲和你一起找。”
伏鄢闻言爽朗一笑道：“您怎么都不问问是谁？”
“嗯？我认识的吗？”夜南柯有些诧异的问道。
“是九言。”
胥九言，嗯……夜南柯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心中却是暗道：果然像他们这样因缘牵扯的人不能随意下约定。
夜南柯在蓬莱宫中醒来，已经有几天了，她不能再耽搁下去，于是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就和伏鄢往人间去了。
同行的还有那个活泼的女孩子，她的名字叫小俞。
夜南柯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匆匆而过的风景，看那些她不曾见过的高楼，一切都是新奇的样子。
细心的伏鄢给夜南柯办好了证件，爱逛街的小俞拉着她买了一堆当下女孩子爱穿的衣服。
在小俞给她挑衣服的时候，夜南柯还诧异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裙子，感觉也没什么不好的。
来到人间的第一天一切都很顺利，除了伏鄢刷卡结账的时候，店员暧昧的“女朋友”。
“什么是女朋友？”夜南柯小声的向小俞问道。
“女朋友是现在没成亲的伴侣的名称，女的就是男的的女朋友，男的就是女的的男朋友。”小俞想了半天，总结出了这么一个绕口的解释方法。
夜南柯明白了不少，也知道店员是误会了她和伏鄢的关系，她笑了笑，没有解释的必要。
这一路上，她都在仔细的观察现在这个世界，观察人们的生活习惯，行为方式，以及一些生活常识。
越了解，便越觉得这个世界有趣。
尤其是在她拥有了自己的手机之后，她发现，这小东西真好玩儿。
回到家里的夜南柯窝在伏鄢的书房看书，在她看来了解这个世界，需要通过自己的观察与前人的经验相结合。
可那些王朝更迭的历史，她越看越觉得心惊，身处洪流之中只觉得是顺其自然，如今跳了出来，才发觉人的力量，真的很强大。
今天她所看到的和平与安乐，也是先驱者以热血浇筑而成的，合上书本，夜南柯看了看窗外的万家灯火。
若是从前，这般景象，恐怕只有伏湛生辰时可以见到。
在房间里看了一个多月的书，熟练地掌握了现代生活技能之后，夜南柯决定去人群中走走。
她办了一张公交卡，每天从首发站坐到终点站，看形形色色的人群，旁观他们的生活。
她发现，这些人似乎都很孤独。
匆匆来去，奔波忙碌，每个人心底都积压了很多情绪，或沉默不语、或无声奔溃，给最后一班夜车上哭泣的姑娘一颗糖果。
夜南柯发现这世界，没她想象的快乐。
夜里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微微勾起起了嘴角，很期待今天的伏湛呢。
然而第二天一早，夜南柯气势汹汹的爬起来，怒不可遏的往外走，伏鄢拦都拦不住。
好说歹说的安抚了半天才知道自己母上何以动怒至此，原来是梦见他爹让人打了。
伏鄢心里有些纳闷，把他娘气成这样，他爹怕不是进了ICU？
第二天，行动力极强的夜南柯就让伏鄢给她搬了入学手续，然后伏鄢就亲自开车将自己九千岁母上送去跟他刚上高中的爹当同学了……
怎么说呢？这体验也算新奇，他给他娘当家长。
回到车上的伏鄢按着方向盘沉默不语，忽然就有些后悔了，他当年怎么就没想到跟胥九言建立点联系呢？
一定是因为他话说的太晚了，刚说完就死了。
伏鄢启动了车子，将今天这种局面的出现都归结在了胥九言死得太早上，反正他没错，一点错都没有。
“听说了吗？咱班新来一转校生，我偷偷看了，那姑娘长的是真漂亮！”
几个男生聚在一起讨论的热火朝天，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的伏湛烦躁的抬头骂了一句：“你们烦不烦！”
先前说话的男生见他这样不光不害怕，还嬉皮笑脸的上前说道：“湛哥你就不好奇吗？真可好看了！”
“咱们湛哥对女人不感兴趣！”几个男孩子围在一起哈哈大笑，伏湛白了他们一眼，嫌弃道：“臭贫。”
上课铃声响起，原本喧嚣的教室顿时就安静了下来，班主任走上讲台，身后还跟着一个长发及腰的小姑娘。
只不过她头发太长了，直到站定之后才露出一张脸来。
班主任听着下面一片吸气声，无奈的推了推眼镜，说实话，她刚见着这小姑娘的时候也很惊讶，像她这样天生就让人移不开眼的，不光是长得好看，气质也尤为重要。
“同学们，这是我们班转来的新同学，大家以后要好好相处，下面请新同学做一下自我介绍。”
掌声响起时，夜南柯弯了弯腰，随即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大家好，我叫夜南柯。”
……
“没了？”班主任诧异的歪头，小声问道。
夜南柯乖巧的摇了摇头，说道：“没了。”
班主任推了下眼镜，自顾自地拍手说道：“新同学性格比较腼腆哈，大家要多多帮助新同学适应新的学习环境！”
“好的老师！没问题老师！帮助新同学这种事包在我热心肠身上！”后排最先带来转校生消息的男生举手喊道。
热心肠？夜南柯不置可否的挑挑眉，想不到竟然有人叫这个名字。
“那夜同学就先坐在那边的空位上吧。”夜南柯顺着班主任的手看过去，她所指的地方，正是伏湛身边的位置。
整个班级只有他一个人身边有空位，伏湛闻声很是不满的抬起头，正对上新同学对自己微微一笑，那个笑，让伏湛没来由的恐慌……
随着夜南柯越来越近，伏湛的心跳越来越快，但他还是选择拽拽的拿开书包，留给夜南柯一个空位。
待夜南柯坐下之后，他还嫌弃的侧过了身子，丝毫不想跟她进行交流的样子。
抑制不住自己心跳的伏湛低声骂道：“一个小丫头片子你怕她干什么！”
身旁的夜南柯闻声，笑着点了点头，心道：你说得对。
一天都没有主动和伏湛说话的夜南柯留心观察了一下，虽然他前天夜里和人打架了，但好像成绩还是不错的，各科老师都不怎么管他，班级纪律也很不错。
夜南柯满意的点了点头，收起了书包。
放学了，她得去做些事情。
半个小时之后，在学校后面的林荫道上，带着一票兄弟招摇过市的伏湛看到了极为惊悚的一幕。
他那个柔柔弱弱的转校生同桌，撸着校服袖子，踩着小混混的脑袋，声音森然的冷笑道：“动我的人？活得不耐烦了。”
“滚。”夜南柯冷冷清清的一声滚，却叫地上那七八个小混混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跑了。
早就察觉到了伏湛等人的夜南柯慢悠悠的回过头，往后撩了一把头发，笑意温柔的向他们挥挥手，说了一声：“巧啊！”
你问伏湛感动吗？我猜他不敢动。
果然，夜南柯背着小书包快快乐乐的走远了，伏湛一行人还愣在原地，徐安怼了怼身边的伏湛，目瞪口呆的问道：“湛哥，我刚才……眼瞎了吧？”
伏湛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他摸了摸下巴，觉得这姑娘有点意思。
夜南柯在拐角处上了车，目睹了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伏鄢出声问道：“就是刚才那些人把我爹打了？”
“嗯？怎么会？你爹那么厉害，他们不配。”夜南柯坐在后座，用手机翻看着时事新闻，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伏鄢疑惑地回过头，看着夜南柯说道：“那您之前说的是？”
夜南柯闻言放下了手机，气呼呼的说道：“你爹打他们的时候，手都擦破皮了！”
无话可说的伏鄢默默地转回了身子，给自己扣上了安全带。
hhhhhhh好像不知不觉开了本新书，我笑我自己hhhhhhh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