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初那场闹剧两人并未放在心上,反倒是大病初愈的平昌王伏湛,第一天出门就落了个惧内的名声。
城中原本的流言都是孟洵有意安排的,为的就是让他俩好好过安生日子,谁承想伏湛就出了一趟门,还是闹出了动静。
那景初回家之后如何委屈哭诉二人不知,反倒是那日渐红火的小酒楼风味依旧。
夜南柯擦擦嘴,看着对面鼓动着腮帮子的伏湛笑得一脸和蔼。
其实她也知道,对待喜欢的人不能像看小辈一样看他,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啊,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难免慈祥了些。
只不过夜南柯自以为慈爱的眼神,在伏湛看来却是——馋他身子。
于是他吃饭的手微微一顿,不得不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到底是那条龙的绒毛更吸引她,还是自己的怀抱更安全可靠?
他略略思考了片刻,随即就得出了答案,那必然是自己更可靠啊,如果他是那条龙即便杀光所有人也不可能将她独自留下。
思及此,伏湛的眼神暗了暗,察觉到他转瞬即逝的杀意,夜南柯低声问道:“怎么了?”
伏湛摇摇头,笑道:“没事儿,就是在想怎么处理景府比较好。”
“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新帝和子霄来过几次,听说新帝有废除丞相的想法,正在着手清算景家,景相老谋深算,将自己摘的干净,一时间找不到他什么错处,我的想法是不给他俩添麻烦,毕竟是个丞相,突然死掉好像也说不过去。“
夜南柯不疑有他,径自将他醒来之前的事情说与他听。
伏湛微微颔首,景相的本事他是见识过的,上一次要不是因为景和去世,他提枪灭门,恐怕清算景府还要费上好些时日。
“其实你要是真想报仇,大可不必理会旁人,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出了事还有我呢。”
夜南柯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她伸出手揉乱了伏湛额前的的刘海,觉得他愈发可爱了。
一想到今后的数十年都要和他一起度过,夜南柯就忍不住心中欢喜。
余生有你,很有趣呢。
两人离开酒楼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夜空中爬满星星,树梢上挂着月亮,人影被拉得老长,依稀可见交握的双手。
沿着熟悉的街道往回走,夜南柯不禁回忆起他们的相遇,还有之前在秦山城中的点点滴滴,那时候战事频发,伏湛每天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去打仗的路上,偶尔的闲暇时光,却也足够温情。
夜南柯回头看了眼跟在他们身后的影子,然后歪了歪头,两个影子就依偎在了一起。
伏湛注意到她的动作却没有说破,只是松开了交握的双手,蹲在了她身前。
见夜南柯一脸疑惑地愣在原地没动,伏湛笑道:“愣着干嘛?上来啊!”
片刻之后,趴在伏湛背上完全不用自己走的夜南柯,喟叹一声,在伏湛耳边说道:“被你背着可比背你舒适多了。”
伏湛闻言嘿嘿一笑,随即说道:“那当然了,我背你顶多算自己的一半,你背我那完全就是背了两个自己啊!”
夜南柯眯了眯眼睛,将罪恶的双手伸向了伏湛的脸颊,凶恶道:“你还好意思说!”
吃痛的伏湛刚嚎了几声,夜南柯就松手了,掐完还不忘帮他揉一揉,捡了便宜的伏湛顶着脸上的红印子,笑嘻嘻的说:“就知道夫人疼我。”
夜南柯冷笑一声,用力搓了搓他的脸,随即说道:“我这还不是怕你有朝一日年老色衰,我会弃你而去嘛,就只能在你尚且好看的时候多爱你几分。”
伏湛闻言,小嘴一瘪,满眼哀怨的哭诉道:“本以为你是真心待我,谁承想竟只看中皮囊,可怜我一片真心,终究是错付了!”
夜南柯被他那委委屈屈的小模样逗笑了,趴在他肩上笑的一耸一耸的,半天没缓过来。
气息平稳之后,夜南柯揉了揉伏湛脑后的马尾,柔声道:“你说的也没错,老身就是疼你。”
难掩笑意的伏湛扭头看了看自己肩上的夜南柯,旋即一脸严肃的说道:“你说了我可就当真了,这辈子下辈子你可都得疼我,爹娘已经在回来的路上,等他们回来,我们成亲吧。”
“成亲可以,不过,要是我下辈子变心了不要你了怎么办?”夜南柯搂着伏湛的脖颈,贴在他脸颊上,满眼调笑的问道。
伏湛闻言气鼓鼓的哼了一声,随即恶狠狠的威胁道:“腿给你打断!”
夜南柯坏心的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脸颊,笑道:“咦~好凶啊,可不敢成亲,悔婚了悔婚了。”
沿途是不是就蹭蹭伏湛脸颊的夜南柯,看着越发清晰的国公府大门不禁感慨,别人都是老来得子,偏她不同,一把年纪了才少女怀春,怪丢人的。
翌日清晨,夜南柯准备了礼物,拉上伏湛一同进了宫。
因为都城刚迁过来不就,基础设施还不完善,不仅是伏湛的王府还在建设中,就连胥承弈现在居住的皇宫都只是他原本在秦山城的府邸。
俞子霄生产已经有段时日了,只不过伏湛昏迷不醒,夜南柯寸步不离,这才一直没有来看他,如今伏湛醒了,自然应该过来看看他们的小侄儿。
伏湛一进宫就去见了胥承弈,夜南柯则轻车熟路的来到花园里,还没行至近前,就听到了俞子霄的声音。
“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等你长大了娘就教你拧天灵盖!”
夜南柯无奈一笑,高声说道:“你就这么教育你儿子?长大了拧天灵盖?”
俞子霄一看到夜南柯顿时两眼放光,扔下手里的拨浪鼓就向她跑了过来,然后没好气的怼了一下她的肩膀,扬起下巴冷声说道:“呦,王八蛋怎么想起看我来了?昨日不还和你那小情郎游街示众呢嘛?”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呢?”
“哼,本宫就是要嘲讽你,见色忘义重色轻友,连我们崽崽这么大了也没来看过……”
夜南柯轻轻逗弄着摇篮里的小婴孩,听见俞子霄的话不由笑道:“我明明听到有人刚刚还嫌他小呢?”
那小婴孩半点也不怕人,捉住了夜南柯的手指就笑呵呵的看着她,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澄澈透亮,想来以后也是个像他父亲一般的君子。
恢复了原身的夜南柯早早就准备了一枚鳞片做成坠子给这孩子当礼物,那孩子一见到鳞片就对夜南柯的手指失去了兴趣,一双小手摆弄着鳞片,欢喜的吐出了小舌头。
俞子霄见夜南柯喜欢孩子,眼珠子一转就上前揶揄道:“这么喜欢小孩儿,什么时候自己生一个啊?说不准咱还能定个娃娃亲。”
夜南柯闻言却轻轻皱起了眉头,那一脸沉思的模样几乎就让俞子霄以为自己说错话,心中不由得开始胡乱猜想道:早听闻她与伏湛一同征战,难道是受了伤?伤了身子?
俞子霄心急如焚的组织了一下语言,刚想安慰夜南柯,就听她说道:“伏湛与皇帝是表兄弟,伏湛的父亲和皇帝的母亲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伏湛的孩子和皇帝的孩子结娃娃亲……血缘太近了吧?”
听她说完,俞子霄露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随即狠狠地撞了撞自己的拳头,暗骂道:“要不是打不过你,我非要把你脑壳卸下来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夜南柯回头对着她微微一笑道:“智慧。”
于是新帝和伏湛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气的像条河豚似的叉腰俞子霄,和一脸温柔的哄着孩子的夜南柯。
两人对视一眼,不禁为这场面感到奇怪。
俞子霄一看到胥承弈过来,就吸吸鼻子扑到了他怀里哀哀戚戚的诉说道:“夫君,她不和我定娃娃亲!”
胥承弈闻言宠溺的揉了揉俞子霄的脑袋,哑然失笑道:“阿湛和夜姑娘还没成婚,哪来的娃娃让你定亲?”
“我不管!他俩早晚要成亲,我就是要定娃娃亲!我一定要给我儿子定下一个像南柯一样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做媳妇儿!这是我这个当娘的深、谋、远、虑!”
听了俞子霄的话,伏湛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挡住了夜南柯,他总觉得俞子霄这个女人,对他媳妇儿有什么企图。
夜南柯这个鲛人,天生对幼崽格外偏爱,新的生命总是象征着希望,干净纯粹,让人见了就心生喜爱。
四人难得相聚,就一起在宫中吃了午饭,席间夜南柯多数时间都在逗孩子,喜爱之情可见一斑。
推杯换盏之间,胥承弈对伏湛使了个眼色,眼中的意味在明显不过了,那就是:你该成亲了。
伏湛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当然想成亲了,做梦都想,可这毕竟是件大事,还需从长计议。
离开皇宫之后,二人并未直接回府,而是绕道去了还在建设中的新府邸。
这平昌王府的烫金牌匾,在伏湛看来格外扎眼。
进门一看,院中有不少工匠正在修葺庭院中的景观,看他们的进度,应该很快就能完工了。
伏湛找到了负责王府建设工作的老师傅,悄悄地给了他一张图纸,那张图纸是他背着夜南柯准备的,就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再三强调了他们应该注意的细节之后,伏湛才高高兴兴的回到了马车上。
倚在车框上闭目养神的夜南柯睁开眼睛,就看到一脸憨傻的笑容的伏湛,不由得出声问道:“王府建的不错?怎么高兴成这样了?”
“没事没事。”伏湛连连摆手,坐直了身体,强压下笑意,努力不漏出丝毫破绽。
惊喜若是提前泄露了就不好玩了。
只是他不知道,他那副反复无常的样子在夜南柯看来更为可疑,于是她分出一缕神识飘进府中听了听,便了然一笑,当即不做声响了。
她看着直挺挺的伏湛不免有些疑惑的想道:排兵布阵瞧着挺聪明的,怎么一闲下来就呆呆傻傻的?
其实哪有什么人是真的痴傻,只不过是在面对某个人的时候不多想、不设防罢了。
夜南柯就是伏湛的那个人。
全然信任、无需作假,因为知道无论自己是何种模样,对方都不会心生厌恶,这可能就是被坚定选择的幸福吧。
没过几日伏恒和孟洵就回到了府中,伏湛与夜南柯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国公府中一派喜气洋洋,新帝特令钦天监测算了最近的黄道吉日,就在五月初六,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王府那边也进入了最后的阶段,伏湛一天到晚的呆在那也不知忙活些什么。
心中好奇的夜南柯打着送饭的由头,偷偷溜进了王府,走了好多冤枉路才发现伏湛的身影。
她看着那个在太阳底下挽着袖子挖坑的人,不自觉的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就是在这儿种树啊。
夜南柯提着食盒靠在墙上,看伏湛将梨树的土慢慢拍实,他偶尔也会抬起衣袖擦汗,却始终亲力亲为。
这满院子的梨花若是开了,一定很美吧。
夜南柯故意弄出了声响,让伏湛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他诧异的看过来,旋即慌忙起身想挡住身后的梨树,可他一人之躯哪里挡得下一片梨林。
见夜南柯笑吟吟的向自己走来,伏湛急中生智,快步上前遮住了夜南柯的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的夜南柯摸索着给伏湛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随即柔声说道:“好啦,我都看见了,梨树很好看,我特别喜欢种树的人,给你带的饭再不吃就凉了。”
闻言,伏湛移开了手,和夜南柯一起坐到了房檐底下,看她把食盒里的菜一样一样的拿出来,忽然有种异样的满足袭上了心头。
寻常人家的夫妻就该是如此吧。
维持着简单的生活,重复着平凡的幸福。
即使日复一日无甚变化,也会因身旁的人而感谢光阴。
思及此,伏湛身子一歪就扑进了夜南柯怀里,差点撞洒了她刚盛好的绿豆汤。
他搂着夜南柯的腰肢,哼哼唧唧的撒娇道:“我中暑了,要夫人亲亲才能好。”
夜南柯端着绿豆汤,微微一笑,道:“没有亲亲,起来喝汤。”
伏湛闻言悄悄从夜南柯怀里抬起了脑袋,眨巴着眼睛请求道:“那夫人喂我!”
“好~”夜南柯宠溺一笑,随即揉乱了他一头长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