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在太阳下跪的有些头晕,却依旧做足了功夫,手背至于地面,手心朝上,不时扬起眉目看向那养心殿的正门。
宁西洛本身是立于正门内侧,与张良些许谈话后便进去了,古琴声委委传来。
张良对一个小太监招了招手,说了什么话后,小太监便跑开去传旨了。
云溪皱眉,杀人的帽子扣在她头上便算了,这次怕是要让许多人看笑话了。
这幅身体的虚弱可见不一般,只是一个时辰,她便有些只撑不住了,身体摇摇晃晃之余,一人却接住了她。
是一双柔软到冰凉的手。
浓郁的山茶药香从那人身上传来,金步摇发出零碎的声响。
云溪的身体僵直,她瞬间推开了那人,身体冷的直接。
她立于光下,身着古烟纹曳地长裙,云丝披风与墨色长发相称,那张未施粉黛的脸清丽脱俗,肤如凝脂,眼眸似水般惹人心怜。
画蓝凤!
云溪握紧手指,她在忍,忍住不亲手将她的头拽掉!
“娘娘,皇上还在里面等着,先进去吧。”红姑在一旁催促道,话音刚落,却是轻瞅了云溪一眼,皱了皱眉,却是未曾说什么。
“红姑,这便是画凉曾经救下的人,也是杀了画眉的人,你且认真看看。”画蓝凤声音温柔,从而带着一种病态的美,“那晚我曾托付阿宁给了你治疗伤痕的药,你这新伤加旧伤,恢复起来定然是难上加难,若是落了疤痕便不好看了。”
画蓝凤微微皱起眉头,弯下身细细打量云溪微微出血的手。
这张温柔至极曾骗了她二十年,画蓝凤终究是那个可以一边为你上药,一边喂你下毒的人。云溪撇过身子,将手伸于画蓝凤眼前,眸光却是认真:“娘娘不打算定臣女的罪责了?还是说相信臣女不曾杀人?”
画蓝凤愣了愣,声音确是柔和:“你这般小小的身子骨定然是无法杀人的,本宫相信你杀不了画眉,本宫也断然不会将罪过放置你的身上。”
云溪一愣,刚刚拧起的眉毛却是舒展开来,她的唇角轻扬,满脸的讽刺。画蓝凤聪明,聪明至极,聪明到她差点没有想到宁西洛此刻的用意!
宁西洛从不相信任何人,包括画蓝凤,护城河案之前,宁西洛便察觉到画蓝凤与那云震天有私下往来,却未曾明说。朝廷分党结派,利益牵扯众多,他只是想找一个机会,试探画蓝凤。而她云溪,只是这次试探的棋子罢了。
如若云震天想要名正言顺的接管书烨商会,得到商会的认可,商会继承人便必须死,如今画蓝凤只需要将治罪于她,便能帮助云震天得到书烨商会。但是,画蓝凤却察觉到皇帝的用意,她不仅不会杀了她,还会找替罪羊吧?
“娘娘,皇上宣了。”张良急匆匆地跑了下来,对着画蓝凤恭敬地说道,然后将眸光转向云溪,“二姑娘不用跪着了,一同进去吧。”
云溪站起身,一直跟在画蓝凤的身后。
仅仅有一瞬间,她想将画蓝凤从这楼梯上推下去,只要一下,她就能报了仇……
手指微抬的瞬间,她的手臂却被人按了下去。
云溪仰起脸,看到了那双清澈俊朗的眸,张良道:“这手臂上的伤痕如此之重,二姑娘若是长久被这光曝晒,很容易留下疤痕的。”
云溪将卷起的衣袖放下,眉眼带笑道:“若是贵妃认为人是我杀的,碗大的疤也是迟早之事,谁还会害怕这些伤痕?总管如此担心我,便不怕被人说成同党吗?”
张良只是笑,未曾答话,一直到画蓝凤进了那养心殿,张良才让开了身:“与书烨商会未来的主人共同荣辱,倒是奴才的幸事。”
“劳烦总管带路吧。”
云溪轻言道,便随着张良进了养心殿。
殿内与外不同,明黄的地毯上盘旋着一条墨龙,宣炉内上升着寥寥的烟气,熟悉而陌生。
“凤儿,过来。”
文治皇帝此时正依在紫檀木长椅,看向贵妃的凤眸却是柔和的,一扫之前的阴霾。
夏碧儿赶紧停止了抚琴的动作,对着画蓝凤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下一瞬,她的眸光转向云溪时,唇角闪过一丝不屑。
皇帝的手轻轻地环在了贵妃的腰上,而她却是亲昵地依在他的怀中。
夏碧儿看着此番情景,不由得想起宫婢们的议论,画蓝凤温柔的眉眼与她却是有些相同的。明明她的容貌不输于贵妃,却要成为她的替代品。
夏碧儿紧咬着下唇,嗔道:“皇上若是忙,碧儿便先回去了。”
宁西洛未曾抬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此时,夏碧儿眸中的泪顷刻间洒出,满是嫉恨地瞪了一眼画蓝凤,对着宁西洛行了礼,便急匆匆地跑掉了。
这番景象让云溪看了半晌,却忘记了行礼,张良在旁用脚踢了她一下,云溪才沙哑着声音道:“见过皇上。”
宁西洛回过眸子,长睫轻阖,握着怀中可人儿的腰却是紧了紧:“凤儿,她杀了画眉,你想如何处置?”
“画眉之死定是有蹊跷的,这云家二姑娘如此稚嫩的身手,怎会杀了画眉?虽说画眉是臣妾的远亲,臣妾也断然不会殃及池鱼,定然会还二姑娘一份公道。”
画蓝凤颔首,眼眸却露着微微悲凉的神情。
“可她曾制服了两条鬣狗。”宁西洛道,“还是有些身手的。”
画蓝凤哑然,眸光转向一旁的红姑。
红姑走向前,对着宁西洛行了礼,直接跪下道:“画眉虽说是太医院的医女,看上去柔弱了些,毕竟是将军府出身的远亲,自然是带些功夫的。这二姑娘此时身上还带着伤,如何杀了这医女?即便二姑娘与那三姑娘有天大的仇,定然不会拿小小的医女开刀。”
画蓝凤心底的石头落下了,对着身旁之人柔声道:“臣妾自是如此认为。”
果真,画蓝凤并不打算杀她。若是杀了她,宁西洛便会对她起了疑心。
这画眉与画府之间的关系,相隔甚远,前世时,她甚至不曾听闻有这房远亲。想必她便是画蓝凤安插在太医院的眼线,只是冠了一个画家的姓氏,又问宁西洛求了一个恩典罢了。
只是时间长了,他生了疑心。
宁西洛一来想要拔了画蓝凤的眼线,二来想要探测画蓝凤对他的衷心,三来更是想要查明国公府是否想将势力范围伸向书烨商会。
云震天接管书烨商会,所有利益自然与国公府无关。若是云溪顺利接管书烨商会,那么国公府与之联姻,将会得到最大的利益。
她只需要静观其变,跪上几个时辰罢了。
“皇上,国公求见。”
小太监急匆匆地跑来,站在云溪身侧时还有些气喘吁吁。
说曹操,曹操到。
云溪唇角带笑,低头道:“娘娘如此信任臣女,定然会还臣女一个公道吧?”
本便是一场测试游戏,在这场游戏中本身最危险的人是她,此时的她却松散着眉目,好像要等待回府困睡一般。
宁西洛有些微怒,对着那小太监道:“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