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如刀锋一般掠过她的脸庞,刺骨而凄冷。
流烟瑟缩在张良的怀中,身体不住的颤抖,而颤抖过后却是挣扎。她曾跟随画凉学了很久的功夫,却对于那些真正的高手,没有任何反手的余地。
张良将她抱的很紧,任凭她如何挣扎,都无法从他的怀中逃脱。
身为公主,本该是娇生惯养,本该赢得所有的爱护,而她今日所经之事,却是奇耻大辱,而身前之人却没有任何问话,也没有任何的嫌与弃,反而将她护的很紧。
流烟握紧了手中的朱钗,直接抵住了张良的脖颈:“放我下来。”
他走的很快,在流烟动作之后,只是微微停顿了一瞬,他浓墨般的眸子轻轻掠过朱钗,便不再看去,继续朝前走着。
那朱钗的尖刃已经将他的脖颈划出了血,而张良却不为所动。
流烟握紧朱钗,颤抖着,最终松开了手。
啪……
朱钗掉落在雪地中,直接沉落了下去。
流烟将头埋在了张良的怀中,最终却是大声地哭了出来:“你曾说过你要护着我的,你曾说过无论在哪里,我都是你的主子,你曾说过的,可是你食言了,你食言了……”
他停了下来。
天地一片肃然,而张良的眸却如同一泓净水,沉淀着那稍纵即逝的悲。
流烟颔首,与他对视,干涸的唇露着微微的血色:“我以为,我是恨你的,我以为我能杀了你,可我却做不到,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她眸中带着泪水,所有的悲痛在这一瞬轻洒而出。
那带着泥土的手紧紧地握着张良的官服,流烟不住的颤抖:“我一直怪你护驾不力,怪你没有做好奴才的本分,怪你让我受尽了侮辱,一次又一次!然而今日,我躺在那里,我就在想,你只是皇兄的奴才,又与我何干?应该护着我的是画凉,而非你,而非你……”
她说着说着,便垂下了头,不停地拉扯着自己的衣襟,脸色苍白至极。
最终,流烟颔首看着张良,凝碧剔透的眸中带着泪:“张良,我脏了。”
心底最终的那扇墙,最终被冲破了……
张良站在雪地中,却直接垂下了头,用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蹭了蹭:“你信我,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而我会替你杀了那些人!”
没有任何的恨意之声,也没有任何冲动,他从来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而如今所有的柔软都给了她。流烟知道,他只是不想让她再难过。
流烟伸出手,轻轻揽住张良的脖子。
他闭着眸,离她很近很近,而这一瞬她的心却跳的很快,泪水再度顺着眼角滑落,一直滴入口中,是酸涩的味道。
除了张良,她什么都不敢看,什么都不敢想,只要闭上眼睛便是那苍白的记忆,只要黑暗笼罩她,她便怕。而如今,张良在她身侧,她什么都不怕了。流烟只是想着,便觉得心痛一分。当她看到那些人的时候,她满脑子想到的只有张良的名字。
所有的恐惧都因张良而来,也皆因张良而散。她不知道张良要带她去向何处,只是躲在他的怀中,全身的冰冷都在他的怀中顷刻化去。
周边传来了水流的声音,温暖随之即来,而流烟却不敢去看。
张良突然停住了身,将她轻轻地放在了地上,而在这一瞬,流烟却突然拽住了张良的衣角,声音颤抖着:“你不要走,不要走……”
她的手,突然被人握住了。
流烟颔首便对上了张良曜黑的眸,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眸中染满了红色的血丝,映照着张良苍白的清俊容颜。
四周氤氲着温泉水的暖气,让这冰天雪地不再严寒。
她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紫色衣裙上的血渍,然后突然松了手,一把将身前之人推了出去。
流烟扶着一旁的青树,想要起身,却被身上传来的痛处撕裂了心。本便苍白容颜染上了骇然,她大声吼道:“你是不是厌弃我了?”
张良伸出手,突然将流烟拽到了怀中,那双修长的手紧紧地按着流烟的头,让她埋在自己的怀中,最终,流烟听到了那沙哑的声音:“若是公主不嫌弃,奴才愿一辈子守着公主。”
奴才,他再一次自称了奴才。
她与张良相识的时间甚至比画凉还要久,从一开始她便一直称他太监,称他奴才,而他也从来都是恭敬地对她。这些称呼并不好听,而他却也从不恼怒。
“在很多时候,我都以为我是爱着画凉的,在很多时候,我看到你都是很厌恶的,可是我却不知这厌恶从何而生,而今日,我却明白了。”流烟将脸埋在了张良的怀中,最终却是直接将张良推开了,她大声道,“我怕自己不再爱画凉,我怕自己忘了一开始的约定,画府出事之后我便离开了皇宫,我自认为如此便是爱着画凉,我自认为我为画凉付出了那么多,便是真的爱他。可是我错了,我发现那竟然只是逃避,只是逃避你的方法。从何时开始,我便不爱画凉了!”
站在那片温泉之前,她顶着月色光辉,迎着身前之人的诧异,全身战栗着。
张良看着她,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凝望着。
流烟对着张良轻轻苦笑道:“张良,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主,我竟然怕我不再爱画凉了,我怕我爱上你,这算什么?而你又算什么!不过是个太监,不过是个不敢直言的蠢货,是西州最笨的人!”
她的话冰冷而刺骨,而那话语背后,却是她一步步朝着画凉而去的脚步。
流烟直接拽住了张良的衣襟,直接吻住了他……
树梢的雪直接落入温泉之中,砰然荡漾了雪花。
第一次,她距离他如此之近,也是第一次,张良的心犹如裂开了一般的痛。他想推开流烟的手却最终将她抱紧在怀中。
他亲吻着流烟脸颊上残留的泪渍,而亲吻过后却是冷静,张良轻轻看向那温泉,沉了声道:“流烟,你可信我。”
她垂下头,并未思考,直接轻轻点了头。
张良伸出了手,轻轻地解开了流烟的衣襟……
一件件衣衫落地,她都是轻轻闭着眸子,浑身都是颤抖的,一直到他将她轻轻抱起,放进了温润的温泉之水中。
身上的痛在这一刻全部绽放而来。
流烟战栗着,看着张良撕碎了自己的衣衫,在温泉水中洗了洗,然后轻轻擦拭着她身上的血渍与乌青。
她知道张良在怕,也知道他心底的痛,而这些痛最终让流烟解脱了。
流烟只是轻轻地握住了张良的手,沉了声:“如今,我已不是完璧之身,你真的不厌弃?”
张良直接踏入了那水中,手指轻轻触着流烟的脸庞,微微摇了摇头:“前朝公主和离三次,面首五人,可有人说过一个不字?流烟,我只要你记住,你是公主,你永远是万人之上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厌弃别人的资格,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有资格厌弃你。”
没有人有资格?
流烟直接甩开了张良的手,苍白着脸,苦笑道:“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刻,你便有了这个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