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降晚,门外的难民有些轰动,想要偷偷溜进木府,却因为这喝声止住了腿脚,赶紧溜之大吉。
门外一顶赤红色的轿子停在了那里,轿夫谄媚地将轿帘打开,着了一身锦衣华服的木老爷便踏了出来。
奢华的软轿与木府外的衣衫褴褛的难民形成了鲜明对比。
只是这木老爷刚出了轿子,并没有直接走进木府,反而是直接伸出手,一只纤纤玉手握住了他。
女子踏出轿子,眉眼皆笑,带着几分风情,颇有风月典范。
眉娘看到如此,虽说脸色有些难看,但依旧忍住了怒气,对着家仆们柔声道:“愣什么愣,没听到老爷说住手了吗?将那棍子都收起来!”
眉娘缓步上前,迎木老爷进门,而木老爷却不耐烦地甩开了眉娘的手,反而搂住了身旁女子的肩膀,细心道:“你第一次进木府,便看到了这一幕,真的没有吓到吗?”
女子只是娇羞一笑,将头依在木老爷的怀中,咬了咬下唇:“珍儿才不会怕这些呢,只是这个姑姑有些凶悍,还有这些下人倒是厉害。”
珍儿泪眼婆娑,满目风情。
眉娘听到“姑姑”这话的时候,脸色直接绿了。但她却没有发怒,直接转移了话。她看向珍儿笑道:“这位姑娘便是老爷说的清倌人珍儿吧,赎身后便是木府的人了,你可以住在兰格小院。”
木老爷不耐烦地晃了晃手:“以后珍儿陪我住,不必特地安排住处。”
珍儿眼底划过一片狡黠,偷偷看向眉娘,唇角露出不屑的笑意。她再度撇向云溪他们,拽了拽木老爷的袖子:“珍儿不知这些人也是老爷的家眷吗?”
木老爷此时才晃过神来,刚刚便是珍儿看到家仆动手,慌忙让他阻止了。此番定睛一看,反而是有些错愕,这人群中站着的那人,竟然是离家多年未归的儿子,木荣!
木荣与木老爷对视,不由得退后几步。
眉娘似是觉得抓到了一丝机会,便添油加醋地对木老爷道:“木荣不知在哪领来了这些不知分寸之人,竟回来要银子了,而且还动手打了眉娘的丫鬟!”
说完,木老爷便顺着眉娘手指向的方向看到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丫鬟,不由得震怒,松开了珍儿的肩膀,大步走到木荣身前,一巴掌扇了下去:“畜生!”
木荣没有还手,愣愣地站在那里,嘴角溢出了血渍:“父亲,并不是是——二娘——说说说的那那——”
说到这里,木荣已经开始急了,他慌张地看着木老爷,想要说清楚真相却张了半天口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如此胆怯的模样,却一点都不像那日杀山匪不眨眼的木荣。
云溪向前一步,对着木老爷轻轻笑道:“若木荣是畜生,生出畜生的木老爷又是什么?此番骂的精妙,云溪第一次见到有人如此侮辱自己的。”
那木老爷气的脸色惨白,直接怒道:“在这千陵县里,还没有人敢忤逆我一句!”
“那是因为他们生而为人,不敢作为。”沈惊鸿伸了伸懒腰,扭头对云溪笑道,“我们家木荣这巴掌挨的不明不白,你说该怎么办?”
他的话说的别有深意,云溪嫣然一笑:“自然是一报还一报。”
“木荣,你几年不回家,如今回来了竟然为了家产让别人欺辱你的父亲。”木老爷怒气冲冲地对着家仆们吼道,“你们几个,将木荣拿下!”
所有家仆再度握紧手中的木棍朝着木荣他们冲了过去。
“青鸾,把东西拿来。”云溪说道。
青鸾乖巧地走到云溪身旁,将包袱交给了她。
“所谓一报还一报便是……”云溪笑了笑,直接解开包袱,从中拿出了一件物什,只是那物什用了黑布包裹着,她扬了扬眉眼,“木老爷,还不跪下接旨?”
黑布落下,明黄色的圣旨在这片夜空中格外显眼,云溪将它握在手中,缓缓打开。
看到那明晃晃的圣旨,木老爷直接吓得失了七魂。
宫内多月前便派来了一个中书侍郎,预要在千陵县“赈灾”,中书侍郎曾住于木府内。他与之有过几次“合作”,只是没成想,那人贪了赈灾款后被察觉,皇帝将他斩杀于国公府,以儆效尤。他也曾有过多次担忧,担忧这中书侍郎将他供出来……
而几日前,宫内有内监提前来此交代,皇上派国师前来赈灾祈雨,也要借住木府一段时日,他本来并没有多想,只以为好喝好吃的供着便好了。
如今这国师来了,却没成想,闹得如此下场。
木老爷直接跪下:“草民糊涂,望国师不计前嫌,饶了小人吧!”
沈惊鸿看到木老爷如此模样,不由得敛了笑容,弯下腰拍了拍木老爷的肩膀。
木老爷吓得不敢再度抬头。
“这赈灾祈雨的是国师,与沈某有何干系?”沈惊鸿歪了歪脑袋,折扇轻拍自己的颈部,俊美的容颜在这黑夜中绽放出别样的风采,那群丫鬟直接看呆了去。
木老爷疑虑地看了看沈惊鸿,心思道:他竟不是国师?不由得偷偷看向拿了圣旨的云溪,将头磕在了云溪的方位。
眉娘看到木老爷跪下的模样,心中有些着急,心想这木老爷不会是被人骗了吧?她瞪了瞪身后随木老爷一同跪下的珍儿,对着木老爷轻声道:“老爷,你这是做什么?这姑娘拿了圣旨便是圣旨了吗?万一是得知宫内的消息,以此来假冒宫里的人,就凭木荣对木府的了解,用不了几日便能将咱们的家底掏干净,老爷何苦信他们!”
“跪下!”木老爷直接对着眉娘吼道,“宫内是秘密来人的,这府内除了你我,连个丫鬟都不知道,木荣怎会知道!”
眉娘听到这里,吓得脸色一白,跟着木老爷一起跪在了云溪身前。
眉娘直接哭诉道:“此先对姑娘做了如此不敬之事,实在是没想到国师竟然是姑娘,回头便将那丫鬟的手剁了,给姑娘赔罪。”
“国师,宣旨吧。”云溪微微叹气,将圣旨直接递给了身后的木荣,与沈惊鸿一同跪了下去。
此时,眉娘与木老爷的脸色却是好看了起来,他们看着身旁与自己一同跪着的两人,又看了看身前拿着圣旨的木荣,心底不由得开始慌了。
“国师,宣旨的时候慢一些,不必着急,本公子耐心的很。”流烟看好戏一般站在木荣身侧,跟着与青鸾一同跪了下去。
偌大的木府,所有人都跪下了,只有木荣站在那里,手持圣旨,目光坚定。虽然脸上的巴掌印很红,与那张白皙的小脸有些不映衬,但是木荣依旧狠了狠心,握紧了圣旨。
他撇下眼,看着偷偷仰起脸对着她孑然一笑的云溪,心中不由得有些慌神,赶紧将垂下头,将目光萦绕在圣旨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千陵,县,旱灾,严重……”
月空下,他一字一句地念着,因为口齿不清晰,因此放慢了速度,时不时偷偷看向云溪,却被云溪捕捉到了。
她目光坚定,对木荣笑了笑,脸上的红色手印与他相同,木荣惧怕的心情微微降了下来。
木荣念完圣旨,木老爷直接伸手将那手指捧在了手中,心有余悸地撇了撇木荣的样子。
云溪起身,对着木老爷说道:“你家公子便是西州国师,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木老爷赶紧将圣旨塞入怀中,不由得望向木荣脸上的巴掌印,他用手在身上蹭了蹭,谄媚地走上前握住了木荣的手,“为父没有打疼你吧?”
眉娘见此情况,有些惧怕,她不知这哑巴什么时候变成了西州国师,家中竟然无人知晓。如此突然回来,定然是找她复仇。眉娘向后走了几步,趁着府内混乱,便想直接离开。
那名叫珍儿的女子被丫鬟扶起了身,便看到了眉娘慌乱的模样,心中思索了片刻,娇滴滴地朝着眉娘走了去:“珍儿有眼不识泰山,这才意识到你是当家主母,竟然将你当成了府里的姑姑嬷嬷,是珍儿失了礼数。”
眉娘此时愣在了原地,她看到了木荣的目光,身体一僵,只能回复道:“府内妾室有几个,珍儿不是第一个认错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认错的,以后莫要忘了便好。”
眉娘说这话的时候,倒是有讽刺的意味,珍儿自然听的出来,但是她却没有恼怒,反而是秀丽的小脸呈出了几分委屈,她干巴巴地看向那便的木老爷,美眸中盛满了泪水。
木老爷看到木荣对自己惧怕的模样,也不再拘礼,反而心疼地走到了珍儿身边,摸了摸她的小手,牵着她来到了木荣身边,对木荣谄笑道:“这以后便是你七娘了。”
眉娘站在人群中,因为被木老爷冷落,握紧了满是蔻丹的指甲,恶狠狠地看着珍儿的背影,心里骂道:不过是个风月女子罢了,早晚跟那些妾室一样被老爷抛弃。
木荣的脸色有些难看,反而躲在了云溪与沈惊鸿身后:“我们,走吧?”
这木老爷看到沈惊鸿与云溪时,反而有些不耐烦:“本老爷在跟国师说话,你们拦在前面是什么意思?下人就该有下人的样子。”
沈惊鸿一副受惊的模样,声音越来越小:“木老爷说的对,下人就该有下人的模样。”
木老爷此时气焰高涨,声音中多了几分自傲之色:“那还不让开?”
云溪撇了撇沈惊鸿,似是知道他玩闹的心思来了,反而清眸冷凝,声音沉稳道:“御史大人被当成了下人,倒是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