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侯不屑地看了云溪一眼:“身为女儿家,几经犯下滔天大错,若不是皇上怜悯你,怎会赐婚于你,若教我发现你——”
“侯爷只是一个从三品的爵位小官罢了,云溪的父亲可是从二品的将军,无论官职大小,还是尊卑礼教,都不该侯爷在此对云溪说道。”云溪直接打断了开国侯的话,硬着头皮,忍着身体上的不适,直接站了起来,莞尔一笑,“沈御史,你说呢?”
“你目无尊长!”开国侯满骂道,满脸的褶子皱了起来,“活该你父亲厌弃你!”
厌弃?云溪眸色一冷,拳头紧紧地握住了。
“侯爷,我们该离开了。”沈惊鸿面无表情地掠了一眼云溪,对着开国侯尊敬道。
开国侯虽是不悦,但听了沈惊鸿的话,还是相随离开了金銮殿。空荡荡的殿内,这时只剩下云溪一人,她笑着的眸终将冷却下来。
走至殿外不足几步,云溪便看到张良急匆匆赶来的样子。
云溪欠身:“张总管?”
张良驻足云溪身前,目光悠悠地打量着云溪:“请二姑娘随奴才去养心殿吧。”
又去养心殿?
宁西洛为何总让张良单独召她?如此,若让有心之人看到了,她便是那万箭齐发的靶子,戳出百个窟窿也是少的。
云溪眉头抿着,狐疑道:“云溪今日可说错话了?”
张良笑了笑,却淡淡道:“奴才知道二姑娘心中所想,皇上召你与说错话无任何干系,全为你的及笄之礼,姑娘可明白?奴才敢保证,今日无人会说姑娘半句不实之言。”
云溪点头:“那便请张总管带路吧。”
或许知道她的伤势,张良一路都走的很慢,到养心殿之前,云溪若有若无地看了张良一眼,想起了那日他与流烟的不痛快,想问,却没问出口。
一直到张良将殿门打开,让她一人踏了进去。
与初次来养心殿时的感觉一样,这里虽空旷却也明亮而温暖,殿中的宣炉应是放了凝神之香,因此闻起来心旷神怡。
只是突然间,养心殿内所有的帘帐突然落了下来,大殿内变的漆黑一片。
她心中慌乱的瞬间,一双有力的手臂直接将她拽了进去。
因为身子无力,她没站稳,被迫拘禁在那人的怀中。
她颔首看向男子,只看得到那双凤眸温柔地凝视着她,他轻抚着她的脸,柔情洒满了他俊美的容颜:“溪儿,朕替你处死了画蓝凤,你可满意?”
她的心砰砰跳着,随即想要推开宁西洛,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宁西洛,你不要碰我!”
刹那间,明亮再度恍了她的眼睛,她猛然睁开眼睛,只看到了宣炉内寥寥升起的烟雾,缓慢而特别,而她身前却无一人!而所有的帘帐竟然还在原处,无一落下!
明黄色的修长身影缓步走向云溪,声音微冷:“你叫朕的名讳,倒是毫不犹豫,告诉朕,你在这狐幽香中,看到什么幻象了?”
狐幽香?
幻象?
云溪猛然看向宣炉,烟气依旧寥寥上升,若不是她反映及时,想必早已露出破绽。这狐幽香竟然能让人看到心中所期的画面。
云溪赶忙回过身,对宁西洛行礼:“臣女见过皇——”
“朕问你看到什么了。”宁西洛打断了她的话,修长的手指直接扣住了云溪的下颌,语气倒是清冷至极,“你刚刚说什么不要碰你?”
他迫使云溪与他对视,睫毛犹如黑蝶翼般成了凤眸中的一抹阴影,云溪窘迫,心中忐忑不已。
宁西洛只是看着她,起伏明灭的眸光让她胆寒。
云溪强笑,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道:“这狐幽香虽好,皇上将它放到养心殿实属不妥,若是龙体受损,乃是西州福泽的缺失,望皇上细细思量。”
云溪巧妙地将宁西洛所问避过去了,却没成想彻底惹怒了他。
宁西洛松开了她的下颌,淡淡道:“是吗?”
她本以为宁西洛会彻底放过她,却没成想宁西洛竟然直接将她拦腰抱起,走至养心殿内室直接扔在了软塌上!
本身便不舒适的身体,此时更是隐隐作痛。
她想站起,可宁西洛却直接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将她按了下去:“身体不适,便躺着。朕重新问你,沈惊鸿退婚,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云溪躺在这里,避过宁西洛的眼睛,只能深吸一口气:“好聚好散罢了,臣女无话可说。”
他松开了云溪的肩膀,静静地坐在了云溪身侧,缓缓道:“你觉得刚刚上任的中州刺史怎么样?余姓,今年二十有三,家中还未有正妻。”
云溪猛然看向宁西洛,他正巧看着她,眸光微窒。
云溪气道:“余大人在五年内死了三房正妻,家中倒是人丁兴旺,妾室满堂。臣女若是去了,还不定怎么消香玉陨。”
宁西洛笑了笑:“宁远将军也不错,就是官不大。”
云溪皱眉:“论武功,他没臣女高,论个头,他确确实实的是个矮子。”
宁西洛盯着云溪看了半晌,云溪撇过头后就听到他悠悠道:“你倒是对朝中大臣了解一二,如此也甚好,挑几个心中喜欢的,朕看看行不行。”
“皇上为了不让臣女嫁到国公府,便要让臣女随便找人嫁了吗?”云溪冷笑道,“皇上完全可以下旨,剥夺臣女嫁人的权利,如此谁也不会来提亲了。”
云溪再度想要坐起,却被宁西洛再度按了下去,只是那神情中多的是云溪看不透的意思。
“随便?你在怪朕默认了沈惊鸿退亲一事?”宁西洛起身,背对着云溪,声音渐冷:“若是那么想嫁,朕今夜便赐开国侯七女鸩酒一壶,让你如愿嫁到御史府。”
云溪脸色僵白,直接反驳道:“臣女的意思是不愿嫁给不爱之人,与沈御史,与开国侯家中的姑娘无任何干系!及笄之礼在即,臣女并不想立刻嫁人!”
若是因为她失言从而害了她人性命,便是百口莫辩也难辞其咎。
她自知,宁西洛杀人从不手软,却不知宁西洛今日叫她前来所言究竟为何,仅仅只是为了及笄之礼,还是只是为了给她介绍一户人家?
云溪下了软塌,直接跪在宁西洛身后:“是臣女失言,望皇上莫要怪罪臣女。”
她垂着头,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是他在斟酒。
“将你能说的,想说的,朕不知道的,通通说出来,不然便一直跪着。”
养心殿很大,此时却无一宫婢与内监,只有他与她两人,因此趁得他的声音更加的空旷,冷凝。
云溪似是想到了什么,解释道:“国师在回京路上出了事,沈御史不吃不喝三日,臣女在御史府帮沈御史拟写折子,相信皇上已经通过沈御史的手看到了奏折,皆与千陵县有关,这便是臣女呆在御史府三日的缘故。那日之所以回云府,是因为岭哥哥消失甚久,臣女便想去查看一番,却没成想毒素发作,竟让皇上给救了。在此,臣女还要叩谢皇上的救命之恩。”
说完,云溪直接叩首,将脸埋在手心处一动不动。
宁西洛淡淡道:“继续。”
云溪皱眉:“今日在朝堂听闻岭哥哥身负重伤,这是臣女所不知之事。那日与岭哥哥起了争执,从而伤了他筋脉的最终缘故是岭哥哥话语刻薄,辱骂臣女已逝娘亲。皇上自知,臣女在云家多年,身上多少伤是三妹妹与岭哥哥带来的,可当年又有谁能阻拦呢?将军府兄妹争执,不过是武艺动粗罢了。却没成想,岭哥哥因受伤无力,从而被歹人所害。”
宁西洛斜坐在凳子上,冷笑道:“杀兄,被退婚,未出阁便住在御史府三日的消息,满城风雨,你认为书烨商会如何接纳你?”
云溪垂眉:“书烨商会哪怕不接纳我,也不会容忍父亲常年掌管臣女母家的资业。臣女所欠皇上的黄金,定然会全部奉还,臣女没有忘。”
“哦?”是他轻笑的声音,紧接着他便将一杯酒放在了云溪面前,“喝了它。”
云溪颔首,一把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再度叩首:“谢皇上赐酒。”
宁西洛言语中有些不悦:“若是想不到朕想听的话,你便接着跪!”
云溪皱眉间,便看到一整壶酒被宁西洛丢在了她怀中,撒出来了不少。
再接着,他听到宁西洛厉声道:“张良!将袁国公前两日送来的石斛酒通通拿上来!”
石斛酒?
云溪猛然惊醒,突然想起千陵县一行中,在千灯古镇发生的种种事情。那日她在酒楼醉酒,点的便是石斛酒,那日似是对很多人耍了无赖……
此时此刻,她的脑子却格外的灵光。
她记得那日昏倒前,好像直接对着宁西洛的嘴咬了下去!丝毫没有嘴下留情!她也记得,宁西洛好看的脸在那一瞬间难看无比!
她竟然现在才想了起来!
她只知道现在,脸上烧红,浑身冒着冷汗,而宁西洛却是冷冷地看着她。
养心殿外,张良应“诺”的声音刚落下不久,宫婢们便呈着十几壶酒稳稳地端了上来,细心地摆放在桌子上。
当宫婢看到地上瑟瑟发抖的少女时,自知皇帝不悦,便赶紧退出了养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