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军营内,全场安静异常,一众人面面相觑,安阳侯脸色更是涨得通红,蒙呈方不知是惊措还是气恼,那八字须竟然开始抖动。
就这么沉静了片刻后,蒙呈方拔出佩剑,对着李延大喝一声:“大逆不道啊!!来人,将他抓起来!”一众兵甲听到号令,这才缓过神上,匆忙兵刃相向地试图扑向李延。
李延纵身向一侧跃起,手中顺势打出一片松子,脚尖踩在几个正欲扑向自己的兵甲脑袋上就跳出了被围着的圈子,向那片马厩奔去。
迎面又扑来两个持枪兵甲,照着李延胸口就戳了过来。李延一个闪避,朝着其中一个兵甲哑门穴打出弹指手,再伸手抓住另外一名兵甲刺过来的枪脖子一拉,那人就翻到在地。李延拿起长枪,左突右冲,见到撩光火盆便挑飞,倒落的火盆溅出火油,碳木引燃地面。
李延快到马厩时,见有一架推车放在前面,车内放着喂马的干草料,灵机一动,将一火盆挑落到马车上,瞬时,马车燃起。李延走进马车,用枪杆插入车底,铆劲一挑,势大力沉,那马车便飞向营房的木栅栏,砸得木栅栏轰然倒塌,火苗也引燃了那些营地干木。
马厩内的马匹见到火光和突如其来的打闹之声,渐有些许焦躁。李延又将一火盆挑落到马厩内,再几下将马厩的围栏打烂,那些焦躁的马儿见有出路,便发疯似地从那空荡冲了出来,在营地内乱冲莽撞。
李延趁机跳上一匹马的背上,然后用枪杆子赶着其它马匹,朝着倒塌的那个口子冲了出去,一时间,飞骑军营地一片大乱,人声鼎沸,火光四起……
飞骑军营人马交杂,乱成一锅粥。可主帐前,却还是有一片空地,安阳侯呆呆地立于此,一群亲卫围成一圈,防止受惊的马跟乱套的兵甲误撞到安阳侯。
蒙呈方手持长剑,站在木台上大声怒吼着,但似乎没有人听得见他的声音,他们能听到的,也不知道是谁的号令,一会是救火,一会是拦住马匹,一会又是抓住他……
李延夹杂在马群当中出了飞骑军营地,身后一支哨簇响箭射向天空,一时间侧排的军营也已燃亮了火光,就连平邑城墙上,也亮起了很多火把。
就这么任由马匹跑了一会,李延见有一小片灌木丛,便跃下马背,藏匿于灌木丛中。
过了一小会,李延搭上视界仪观望,见那群受惊的马匹沿着一座军营的木栅栏向平邑城方向跑去,军营角楼上的兵甲们正在望着马群的方向,便赶紧收起视界仪,疾速地跑到军营木栅栏前,纵身一跃跳入军营之内。
李延四处观察了一下,见这里的兵甲大都带着黑铁,中间一处大帐前,旗杆上飘着的幡旗上绣着一个老鹰的脑袋,心想,这应该是鹰卫营吧?这些人绣徽记也太随意了吧。想完便站起身来,不做遮挡地朝着那大帐走了过去。
快到大帐跟前,就见里面烛光通亮,帐子的门帘也敞开着,李延透着这空挡望进去,里面一个茶几前盘坐着一个青年,身后一面旗帜上写了一个‘康’字,此人不就是康少游吗?
李延正欲进入,但瞬间又停下了脚步,暗自想着,这个世间的精贵人,总是勾心斗角,心思阴暗不明,虽说对这位康校尉有救命之恩,但万一这人趁机抓了自己岂不郁闷!被人出卖总是比较容易乱人心神,犹豫之间做出了个打算,如有变数,就故伎重演吧,先逃回败庙,找耿孟孙商议商议再来便是,便找了一处高台,环视了下军营内部情形,心里算计了逃跑时的路线跟计划后,就走进了大帐。
正在茶几前坐,盯着个羊皮地图发愣的康少游,见有人影进来,抬头一看,赶紧站起来迎了上去,抓住李延的手急切地说道:“明光!我真怕你找不到,也怕你走错营帐!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赶紧坐。”
李延也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茶几旁边,脱下雪蓑,摘了头盔说道:“嗯,刚才真的找错营帐了!走到安阳侯那边去了。”
康少游一脸惊悚地说道:“啊?怪不得飞骑军营突然躁乱,还发了起营响箭。我听属下说你晚上会来,专门让人将营旗挂高在营地,还派了几对人马以巡弋的名义在外面接应,你怎么会跑去飞骑军?”
李延挠了挠脖子,端起茶几上的一被茶水悻悻地说道:“我看那军营挂了一面旗子,上面绣了个张开翅膀的老鹰,就以为是你鹰卫营呢。”
康少游眉头紧皱,睁圆着眼睛说道:“飞骑军营旗绣的是朱雀,怎会认成老鹰?”
李延刚刚喝到嘴里的茶水待听完这话后霎时喷了出去,一脸懵懂说道:“什么鬼?要不要这么抽象啊!?”
康少游挥了挥手说道:“我派出去的鹰卫你没有碰到吗?”说完又见地上的黑铁头盔跟雪蓑,指着继续问道:“这头盔跟雪衣……”
话还没说完,打帐外就传来喊叫声:“将军,将军……”
李延抬头一望,两个人慌张了跑进营帐,其中一个没有带头盔穿雪蓑,再仔细瞧了一下,好嘛,就是先前自己打昏的那两位。
那俩人进得账房内,跪落在地,正欲开口,却看到李延坐在茶几前,又打眼一瞧,地上放着一个黑铁头盔跟一件雪蓑,顿时伸手指着李延,一脸慌张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康少游看这情形,心里顿时明白了,抬手扶起两位后说道:“怕是误会大了。”接着转身又朝着李延道:“他们是出去接你的,想来你也不认识,闹笑话了。”
李延赶紧站起身来,走到两位鹰卫跟前,伸手拍怕肩膀道:“兄弟,不好意思了,我就想着混件遮挡的衣物,没有想到……对不住了,眼拙没有认出来。”
两位鹰卫赶紧躬身施礼道:“公子折煞小的了,我们俩人有急,没有接到……”
康少游摆摆手道:“好了,没事了,你们先出去,留意飞骑军那边动静,若是他们来我们营地速速来报。”俩人应允后出了营帐。
见俩人走后,康少游走到账房门口放下帘子,回到茶几前取出一个茶杯,又给李延倒满杯茶水后说道:“明光,你这次怎么会参与到舞阳侯的叛乱中来?”
李延一脸无奈地说道:“唉!郁闷!你还记得先前在陈阳道跟我一起救你们的那个小孩?”
康少游点点头道:“当然记得,叫姚胜,其阳猎户家孩子。”
“我去他们家小住了段时间,结果遇到平阳侯过来村子抓兵丁,但凡兵户的青壮,全部被强迫随军出征,我这不也被迫参与进来了。”
康少游眉头一皱说道:“明光兄弟,以你的身手,他们该是无法拦得住吧?”
李延冷哼一声道:“若是我,老子不想的事情谁也别想逼我,可问题是他们拿全村人的性命要挟我啊。”
康少游一愣,满脸茫然地说道:“他们与你非亲非故,又怎么能要挟你?”
李延满脸诧异,皱着眼眉说道:“朋友啊!那都是朋友,几百条人命,即便不是朋友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吧?”
康少游道:“明光,你是良善之人,本该受人敬重,可于这个世间,良善却是个要命的弱点,你该明哲保身才对!”
李延严肃地回道:“这不可能,底线!这是我的基本底线,得守着。”
康少游摇了摇头又说道:“那裴将军裴雄怎么会命丧你手?”
李延略显无奈地说道:“说起这人我就郁闷,他确实是死于我的短刀,但我当时根本没有想要杀他的想法,只是想逼他带余兵离开平邑,哪想到他身子突然就扑了过来,唉,为这事我也懊悔不已。”
康少游点点头道:“杀便杀了,他本就是潜伏在平邑,等着东宁事定后,他就会出来杀光城内叛军,你不杀他,他也会杀你的。”
李延顿了下说道:“他杀不杀我先放到一边,可我真的无意杀他。”
康少游沉思了片刻后继续说道:“你后面作何打算?”
李延道:“自然是想进平邑,完了将那些个朋友带出来,送他们回家。”
康少游顿了顿道:“这恐怕有点难度,大都督做事向来求稳,目前战术依然是以围为主,城内粮草最多够他们支撑半个月。大都督定下的战略,连王后都干预不了。”
李延摇了摇头道:“我不关心他怎么攻打平邑,我只在乎里面的朋友。”
康少游道:“围城就意味着你很难进得去,西门这边除鹰卫营两千骑甲外,还有安阳侯的飞骑跟铁甲两军近两万兵力。即便是你能够靠近,平邑城高五丈,你怎么上得去?”
李延道:“若能靠近城墙,我自有办法。”
康少游沉默了一会,接着对李延道:“你救王后有功,若不我求助于王后,让她下谕放你跟那些朋友离去,但城内那些人肯不肯让走就不好说了。再有就是大都督不知道肯不肯放过你,那裴雄是最有望接任大都督位的人。”
李延摆摆手道:“算了,那王后也不是省油的灯。陈阳道自导自演一出劫杀,却把我陷进去了,裴元凯是夏国军中石柱,王后决计不会为了我去得罪人的。”
康少游一凛,连忙问道:“什么是自导自演?”
李延眉头一皱说道:“你不知道?陈阳道伏击实际上是安阳侯安排的,现在看看安阳侯的变数,想必王后也是幕后主使之一。如果你不知道,那你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人。”
康少游听完了整个人都呆了起来,陡然一拳砸在茶几上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通了一些蹊跷,怪不得我父亲当时会有那么一句话,还有就是在陈阳道那个蒙面的汉子,用的是蒙家功法!”
李延冷哼一声道:“那蒙面的家伙是蒙呈方!”
康少游点点头道:“现在算是弄明白了,可怜我鹰卫营那一役死伤四十余人,却只是一枚棋子罢了。”
李延揶揄道:“棋子?不错了,老子连棋子都不是,算了说这些破事很无趣。”
康少游勉强挤出点笑,然后道:“也是,真真的破事!对了,你暂时在鹰卫营待着吧,后面找机会看能不能进去平邑城。”
李延点点道:“只能这样了。”
两人沉默了下来,各自在想着些什么。正在此时,贾凌突然跑进营帐,见到李延施了礼后对康少游说道:“将军,安阳军蒙呈方来了,现正在营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