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回到庙院时,见场面热火朝天,一众军甲也都是忙忙碌碌,扛木头、砸木桩、劈柴火的都有,竟还有几个在制作形似弩床的物件,吴子严则站在庙堂台阶上指挥着大家。
吴子严笑着说道:“明光回来了?”
李延用手指着那些忙碌的人马满脸疑问地问道:“这是要干什么?难不成你们打算在这里常驻不成?还是整个寨子当土匪?”
王言卿从庙堂内走出来,大笑着说道:“你见过在都城旁边当土匪的吗?我们这么招摇地从平邑跑出来,你还指望东宁那些人会容易放过?”
吴子严接过话茬说道:“是啊,在没有定下后面的谋划之前,总是要防范一下。你看……”说着边拉住李延的胳膊边下了台阶四处查看起来。
李延这才算弄明白,吴子严安排一众将庙院的防御范围扩大了十丈,又将断崖用木桩联系了起来,进虽然不见得能攻,可退起来却也方便,峡谷的吊桥也被加固了一下。
董香一直怯生生地跟着李延在庙院内走动,姚莲兒与小青则去了已经被修缮好的厢房休息。
李延看完一切后,就被吴子严和王言卿扯着往庙堂内走去,刚到门前,就见站在台阶上的耿孟孙直愣愣地瞅着董香,一脸惊讶的样子。
“耿叔!你怎么在这里?”
“小疆子,你怎么在这里?”
耿孟孙和董香俩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李延望望俩人,对着耿孟孙说道:“你们认识?”又转身对董香说道:“你不是说叫董香吗?怎么连名字都骗我?”
董香脸涨得通红,急切地说道:“我才没有!我就是叫董香……”
耿孟孙接过话茬道:“大人,他是叫董香,小名是小疆子,我习惯这么喊了。我与他爹董况一起在北疆戎过边,是把兄弟。怎的这孩子会跟着大人?”
李延就简单地将事情过程与耿孟孙说了些,听完后耿孟孙马上跪地道:“恳请大人能够救小人兄弟一命。”
李延扶起耿孟孙道:“别动不动就跪下,很麻烦的知道吗,放心吧,我既然答应这孩子,就一定会做到的。”
……
吴子严望着耿孟孙拉着董香欢快地走了后,上前对李延说道:“你说的那个有想法的队正就是此人吧?”
李延点点头道:“就是这个人,想法挺多,而且好像比较熟悉周围环境,之前在北疆服役干过斥候的活计。”
吴子严道:“正好,我们也该商议一下后面的打算,就叫这个人一起合计一下。”
李延摆摆手皱着眉头道:“你们回来后没有休息吧?都是铁人吗?我不成了,要先眯一会,一整天都没喘过顺气。”说完也不顾吴子严和王言卿,径直走进庙内,寻着个铺了干草的角落,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已是午后,李延草草地吃了点干粮就出了庙堂。上午还是暖日当头,此时外面雪花又开始飘舞。
吴子严脸色显得有些焦虑,正在庙堂台阶上来回踱着步,李延便凑过来说道:“子严兄,你这么焦躁不安的怎么了?”
吴子严见是李延,急切地说道:“王言卿带着耿孟孙几个人去平邑打探,已经两个时辰了还不见回来,心中总是有些许不安。”
李延一愣,心想这位将军什么时候心性开始变得急躁了?出去打探两个时辰而已,就急成这个样子,便嬉笑道:“我说哥哥啊,你这堂堂大将军,怎么也这么心急?”
吴子严听完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道:“也是,才两个时辰。”说罢皱起眉头直视着李延。
李延左右看看,确认吴子严不是看别人,便问道:“看什么?我脸上有花?”
吴子严收起眼神摇了摇头笑道:“总觉得你身上有某种力量,会侵蚀他人的思想,你知道吗?站在这个地方,这里的一切对我而言恍若梦境般。”
李延笑道:“这就对了,你从现在开始,是为你自己而活,你就只琢磨往后的日子怎么过着快乐怎么来,如果这领兵沙场驰骋是你的志向,那以后就按照这个目标来呗,但凡符合自己志向的,哪怕是为一介草民,刀山火海也下得!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那些王侯什么的都是狗屁,通通的丢到一边去,他们心里的天下,从来都是他们权力所覆盖的那丁点天下,再也装不下别的东西,要我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要找些与你志向相同的人,一起去打拼,男儿千年志,吾生未有涯嘛!”
吴子严听完后如同定身了一般,低着头半晌不说话,李延心想自己就是随口忽悠那么几句,把这个人似乎听到云游九天去了,便朝着吴子严挥挥手,喊着:“喂,喂,发什么呆啊!”
吴子严抬起头来,深吸了口气再舒了出来,一脸认真地对着李延躬身施礼,然后说道:“明光年纪虽小,却有心怀天下之志!哥哥愿为你鞍前马后竭命效力。”
李延立时感到头昏,伸手摸着额头,心想这怕是误会大了,再做解释恐怕亦是徒劳,只好悻悻地说道:“那啥,我肚子疼……”说罢正欲遁去,却见王言卿等人风尘仆仆地快马返回了庙院。
庙堂内,李延、吴子严、王言卿、吴远雄、姚喜、耿孟孙一众人围在桌子旁边,桌上放了一张粗略的羊皮地图。王言卿带回来了一些消息,在自己这一众人离开平邑后,大都督大清早就对东门发起了攻击,约莫俩个多时辰便破了东门,城门破了之后,守军几乎没怎么抵抗。与此同时,有几千人从南门突围了,确切地说是跟城外攻击南门的大都督的偏将军一起逃跑的。这众人里面应该是有舞阳和平阳俩位侯爷,山阳侯在乱军中被几个随军女子乱刀戳死了。
李延觉得解气,冷哼一声道:“死有余辜,这种变态之人多活一天就多伤害一些人。”
吴子严拍了拍李延肩膀道:“明光,先想想当下的情形吧。”
王言卿道:“大都督已经拿下了平邑,正主跑回舞阳,看情形恐怕这一年半载间夏国要俩个朝堂了,只不过回来的路上,发现有安阳军的斥候在这一片区走动。”
吴远雄吊着粗嗓子嚷嚷着:“怕个甚,待我去砍了他们不就成了。”
耿孟孙急忙说道:“将军,怕是已经发现我们了,看他们都只是在留记号而没有再往庙这边过来了。”
吴子严道:“我们该是他们下一个目标,所以还是应该尽快做个算计,在这里决计是守不住多久时间的。”
李延挠了挠头,思索了少许后说道:“我们不是已经离开那几位猴子了吗?怎么那大都督还要来找茬?”
王言卿皱着眉头望着李延道:“弟弟,你这脑袋想事还真是简言,裴雄的命外加东宁戏耍大都督,你真以为小娃娃玩闹过去了就当没发生?”
李延楞了一下后悻悻地说道:“也是哦,那我们就离开夏国吧!”
吴子严道:“离开,自然是迫不得已的选择,但离开去哪里总是要有个方向。”
李延望着耿孟孙道:“你应该对这些片区比较熟悉,你说说想法吧。”
耿孟孙躬身道:“大人,小人觉得……”
“你说话不要老小人小人的,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反正我听得很别扭,没有安全感知道吗!还有,别再喊大人,听着也生分。”李延极其不耐烦地打断了耿孟孙的话,心想老是盘算着,小人是什么?那是人格卑鄙之徒,你整天挂在嘴上,还叫人怎么听你的想法。
王言卿大笑着道:“弟弟真是不拘泥于世间礼教,哥哥喜欢啊!自由自在地多舒坦!”
耿孟孙一脸尴尬地继续说道:“是的大人……公子,小……我……”
吴子严见耿孟孙被弄得说话都不利落了,便拍着他肩膀说道:“以后我们这个屋子里的人都是生死兄弟,你也就无须拘谨,就当家人一样吧!”
耿孟孙听罢顿时脸色涨红,眼睛竟然有少许湿润,见大家都望着他,赶紧平复了下心情继续说道:“各位哥哥,小弟觉得此去西方北河岸的离石堡可以暂时作为避风营地。”
吴子严王言卿互相望了一眼后,都转身看着李延。李延见几个人都瞧着自己,急忙朗声说道:“你们别看我,我知道个鬼!离石堡在哪里、是个什么我一概不清楚!别指望我拿主意,只要不是杀人越货当土匪,去哪里我都行。”
吴子严点点头道:“离石堡是个去处,一群强盗土匪占着,我们要拿下来自是不费什么周折,只不过老牛湾那边四面都是激流,过都过不去,怎么打?”
不等别人搭话,李延就连忙说道:“老牛湾?跟我一起回来的那个孩子家不就是老牛湾吗?是一个地方吧?”
耿孟孙答道:“是的,小疆子家正是在北河东岸的老牛湾,过去离石堡若有他父亲董况帮助,定是比较容易些……”
耿孟孙如此这般地讲述了如何夺取离石的策略后,李延才算弄明白这里面的曲折。原来所谓离石,就只是个建在河道中间岛屿上的城堡,相传以前是没有这个岛屿的,后来因为一次地龙翻身,河岸边石山中的一部分,就分离移位到现在的这个地方,名字便由此而来。后来有人在这岛上建了一座城堡,因为地处夏燕边界之处,两国都懒得出兵干涉,慢慢地此处就变成了匪患集中地,但凡那些江湖死罪之人,都会跑到这里。
离石堡不算大,总面积不过五十来亩,长条形状,石山露出水面约莫三十多丈高,四面皆是北河的激流,石山四壁光滑且垂直,无法攀登,而堡垒也是就地取材,都是石头盖成,坚固无比,更有趣的是,石山底部有块平缓之地,那些人竟在此用荆棘隔出来一片水域,河中的鱼儿多不胜数地给这区域奔。即便是被从岸边全部包围,凭借屯盐和那些鱼儿,那堡垒也可以自给自足好些年。耿孟孙自己就曾去过堡垒,并且在那边待过三个多月,还算比较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