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端坐在交椅上,一只手耷下去摸着老虎的脑袋,看着石宣虎一脸假笑地对着自己点头哈腰,觉得很是有趣,便不做声,只是盯着他瞅着。
石宣虎卖力地奉承了半天,见李延不动声色地坐在椅子上抚着老虎脑袋,登时觉得有些恼怒,可也不敢表露出,只能笑着道:“大人可是觉得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中午我让后厨给您备上一桌好酒好菜,您也尝一下这北河的烤鱼,可只有我离石堡才做得出来这味。还有,一会柔妹子也会过来,弹得一手好曲,大贵人跟前,她一定会博您怜爱。”
李延揪了就耳垂,接着站起身下了高台,走到石宣虎跟前,伸手搭在他的肩头说道:“离石堡一切都好,本公子很满意。只是这柔妹子,是不是每次堡里来了贵客,都会要怜爱她?”
站在下首两人,耿孟孙差点憋出笑声,舒云飞则一脸尴尬。
石宣虎连忙一脸奸笑地回道:“大人有所不知,柔妹子虽然名声在外,可也非凡夫俗子能攀折的,就连小人我,手都没有碰过,矜贵着呢!”
李延一听心里登时有些欢喜,笑道:“嗯,好。对了,本公子看上这离石堡了,决定以后安家在此,你可有什么意见?”
石宣虎一凛,转身望了眼舒云飞,见他抬头望着天花板不做任何表态,便一脸茫然地说道:“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延冷笑着道:“没文化,真可怕,这话还需要翻译吗?这离石堡,以后归本公子所有,你现在可以卷铺盖走人,或者留下了给本公子跑跑腿。”
石宣虎登时怒容满面,大声喝道:“康少爷,念你家是国相,小的才如此看待,可你说这话,未免过分了些吧。“
李延张嘴正欲说话,却见燕朗跑进屋内,后面还领了个气喘吁吁的家伙,便不再说话。
燕朗进屋后,抱拳道:“主公,这里有个河邑县令派来的快脚,说是有急事跟大当家的说。”
李延对着石宣虎努努嘴道:“这就是大当家的,你说吧,什么急事啊?”
那快脚扑通一下单腿跪倒在地,大声嚷嚷道:“大当家的,我家县令让小的告诉你,若有自称康府少管家的来离石,千万不要放他们走了,他们是叛军李明光假冒的……”
石宣虎立时愣了,望了眼李延,又看了下那快脚。李延却笑着说道:“你看,这事儿就不用我再费口舌了,我就是李明光。”石宣虎听罢后退了一步,拔出佩剑大喝一声:“来人啊!给我抓了他!”
屋子外面涌进来一群红棉袄,纷纷亮出兵刃,将大堂围了个圈,有的兵刃上还滴着血迹。
“给我抓起来!”连喊了两声,不见那些红棉袄动手,石宣虎皱起眉头环视了一圈,又将目光投向舒云飞,大声喝道:“员外郎,莫不是你也背叛了老子?”
舒云飞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当年落难,靠着临摹先贤字画尚可度日,可你却将我们兄妹劫到这里,为的就是伪造官府注籍文书,这些年肮脏事儿做了太多,得亏现在李将军拨乱,我兄妹也算能有颜面走回正道,至于你,我觉得还是顺了好,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儿,将军不让你身死,堂前跑腿也算便宜你了。”
气得胡子都要立起来的石宣虎,猛一挺腰,长剑电射而去,直奔舒云飞的心口。李延见状,纵身而起,空中一个扭身,就在剑尖抵达舒云飞身前时,提气至两指,弹到剑背上,那剑立时挡开。
石宣虎身子挪移了一步,接着又挽出个剑花,直劈向李延的肋下,李延本想侧身闪避,可剑快到时,石宣虎手腕一抖,由直劈改为平刺,直冲面门而来。
李延赶紧横移,回掌刚刚弹开剑身,就见石宣虎一招‘狸猫搅鱼’,将长剑在空中轮了一圈,接着一抽一拉,一团剑气便奔着自己而来。李延暗忖,这石宣虎竟然也练过元气,当下便提气出掌硬接下这波剑气,胳膊只是酸麻了一下罢了。
石宣虎暗叫一声,当时就泄气了不少,心想自己虽说算不得顶尖高手,但元气修炼也略有小成,游走在四层,也可横扫燕夏这一带,如今眼前这位年轻人,元气竟如此醇厚,看来自己命也就在这里了。有了必死之心,出招更是凌厉,石宣虎卷着剑花,一连就出了十招,招招大开大合,直逼李延命门。
李延立时心里大喜,若论快招,自持高明,这家伙是用他短处搏自己长处,于是拔出寒冰刃,左挑右挡,且战且退,轻松化解石宣虎一阵狂风骤雨般的攻击。
此时的石宣虎已是强弩之末。李延瞅准机会,砥柱沉马,用短刀直接左右卸下对方剑身后,又高举起来,铆足了劲斜劈到石宣虎的剑背。
石宣虎后退了七八步,只觉得虎口爆裂,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佩剑,低头正看着自己发抖的双手,腹部却被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连扎了六次,接着又被一腿踢飞了起来……
杀了石宣虎后,李延瞅着被耿孟孙踩在脚底下的快脚,上前问道:“说说,你家县令怎么知道本公子是假冒少管家的?”
那快脚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浑身直哆嗦,听李延问起,慌忙答道:“铁甲军蒙呈方将军昨天带兵到了河邑,是他说的,他还说大都督过几日也会过来。大人,我也可以替你们传话。”
李延冷笑道:“好,那你就替我带四个字回去,适可而止。”说罢转身就出了厅门。
离石堡城门口,姚乐霍三带着几个射手出身的突击队员站在城墙上,每个滑索过河,进来城门的石宣虎手下,都会背后挨上一箭。而六子跟燕朗,则带着两队人马进到街巷里面去清理跟着石宣虎先行回堡的那几十个人,一时间,鲜血在洗刷着堡内的石板路。
吴子严、王言卿和吴远雄三人,则端坐在城门附近的阁楼飘窗前,举着茶汤,边品味边看着这场毫无激情的杀戮大戏,时而瞅瞅正前方,时而左右观瞧。
王言卿笑道:“明光还真是厉害,短短几天就练出来这么一帮杀才。”
吴子严点点头道:“是啊,看似以少胜多,但却又能集中攻击对象,这一点够毒辣。”
吴远雄哼了一声道:“这样不好看,非势均力敌的对手,打起来一点都没意思。”
吴子严揶揄道:“你就知道使蛮力。”
……
董况跳上船,这是最后一批过河的人了,朝着正在挂滑轮的刀疤笑着挥了挥手,便摇起撸浆逆流而进。
离石堡东进西出,行船是顺水,但西进则是逆流,这就很考验船家,单靠划桨是抵不过急流的,得走花线才行。所谓花线,就是切一个水流横面向前猛推浆,再切一个急流换位,虽说时间花得多点,但胜在一人就可操弄。董况就是凭这一手,在老牛湾独一份。
原本打算石宣虎坐船,董况到急流时故意把船弄翻,这就省去很多事儿。可那石宣虎谨小慎微不愿意坐船,此时虽说坐了五个彪形大汉,但为了他们弄翻船只确是不值当,所以,船最终安稳地停在了码头。
董况拴好船缆,揽住刀疤的肩膀说笑着朝山上走去,到来城门前的平坦空地时,见霍三正在站在城墙上望着,便伸出手朝霍三比划了个圈,示意一切都马上要结束了。
进到城门内,搭在刀疤肩膀上的手刚刚松开,就见六子冒出来,一把剑头冒着绿光的匕首,干净利落地在刀疤腹部连刺六下,准狠快,每一刺都特别到位,只求断其血管。这六子自打进了突击队,李延一直教他使用匕首出快招,瞅着瘫在地上的刀疤尸首,六子露出一丝笑意。
董况心想,刚才还一起把酒言欢猜拳赌博来着,此刻就两隔阴阳,便摇了摇头,接着蹲下身子,从刀疤怀里摸出来之前输给他的一颗珠子,满意地朝广场走去。刚刚走到广场,就见郭崇韬带着自己一队人围成了个圈,圈里放了两个麻袋。
郭崇韬一脸郁闷地对董况说道:“看到你,是不是意味着结束了?”
董况乐滋滋地道:“那必须的。怎么小兄弟,谁惹你不高兴了?”
郭崇韬冷哼一声道:“给他们四个的任务是吃肉连汤,给我们队的任务却是守着两个麻袋。”
董况一听,立时哈哈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说出来让我也乐乐。”
董况收起笑声一看,见李延和耿孟孙舒云飞过来了,赶紧躬身抱拳道:“公子,外面的事儿全部妥当了,西岸除了布的那些据点钉子外基本干净了。”
李延点点头道,接着对郭崇韬说道:“不是不让你去,而是那帮人扛着麻袋进城后,直接把人交给你来看管了,演戏嘛,也是要认真的。好了,你去把吴将军几个叫来吧。”
郭崇韬嘟囔着跑开了,不一会,就领着吴子严王言卿和吴远雄走了过来,一众人一起望着两个麻袋端详了半晌。
李延挥了挥手,郭崇韬几人上前用刀割开了麻袋的缚绳,接着打开麻袋,出来两个人,两人四肢都被牛筋绑着,看样子是陷入了昏迷状态。李延上前探了下鼻息,确认人是活的,接着从地上捡起一个小铁盒子,盒子是温热的,冒着烟气,放到鼻子嗅了一下,便扔到地上说道:“怪不得丢到麻袋这么安静,原来配的迷香,解开绳子吧,顺便打盆冰水。”
再仔细观瞧两人,一个高鼻梁的青年,跟一个长髯圆脸的壮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