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山内,一条白色长龙疾速地在朝西移动着,林间偶有一些麋鹿与松鼠,都停下啃食,抬头望着这队异类。
进入其中,才发觉到路程之难。北方之地,灌木藤条竟缠绕得如此密实,这才出发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连李延也被藤条绊倒过两次,更别提其它人,中军传来消息,有人撞到树上都昏迷过去了,只好停停走走,最后连砍刀都用上了,才勉强开出条可容一人滑行的小道。
整个上午,都是举步维艰,四个时辰才走了不到三十里地,李延索性让大家休整,就地埋锅造饭。
站在一棵粗壮的古树下,望着眼前的密林,像似一堵堵高墙,层层叠叠,漫无边际,令人徒增迷失感。李延心情极为沮丧,照当前这速度,四百多里地,怕是得走七八天才能出去,好在深山老林里面,总是不至于饿死。
耿孟孙见李延一人站在古树下发呆,便走了过去说道:“公子,想什么呢?”
李延望了眼耿孟孙,叹口气道:“我还是低估了这穗山啊,行动确实不怎么方便!”
耿孟孙神色一凛,连忙说道:“公子此话差矣,若不是您想出滑板和雪洞的法子,我们根本不可能顺利地走过这三十里,更妄论穿越穗山,有您在,我觉得这一程定能安然跨过!”
李延摇了摇头笑道:“你这是盲目自信!我此刻都有些信心不足!”
耿孟孙沉默了一会说道:“公子,我们才踏入穗山一点路程,后面还有更多深山秘境,且野兽繁多,我觉得您还是要振作。”
李延伸手搭在耿孟孙肩膀上道:“也就搁你面前发发牢骚罢了。对了,穗山这么大一片,难道就从没有人来过吗?”
耿孟孙道:“据说很久以前此山深处有几户隐居之人。”
李延忙问:“很久是多久?”
耿孟孙摇了摇头:“具体我也不清楚。”
李延说道:“你没有进过这穗山吗?”
耿孟孙道:“也不是,当年他们带我去老牛湾,走过一段穗山,那时小,不识路,只记得有三人被黑毛怪所杀,后来便逃出了穗山改走官道了。”
李延一呆道:“黑毛怪?什么东西?”
耿孟孙道:“就是很巨大,全身长黑毛,站起来比人高很多,脸面也像人的怪兽!”
正说着,打远处传来一阵猛兽的吼叫,登时令人毛骨悚然。
……
中午,全军吃了顿热乎乎、香喷喷的羊肉汤配馕饼子,满满三大锅一滴都不剩,吴子严与王言卿吃完后连连盛赞李延是全能之人,吴远雄更是一路傻笑着,用铲子刮着锅底的残渣。
李延实在受不了那羊膻,便在休憩地周遭翻了个遍,找到了些野葱线、莲角、老花椒等物,又将羊骨与肉用吴远雄偷带回来的米酒泡了会,接着丢到水中沸了一遍,拿出后再重新加水和姜片煮汤,不但膻味没有了,汤也更加浓白。李延还教大家在盛汤前,先将馕饼掰碎了放入碗中,接着用羊汤浇灌,干巴巴的饼子竟被羊汤侵蚀得更加酥软。
填饱了肚子,也恢复了体力,下午出发走了一段,伴随着偶尔传来的野兽嘶鸣之声,效率竟然提高了不少。提高并不是因为路好走了,而是慢慢习惯了这种磕磕绊绊。
滑板的优势除了提升速度外,如此厚的积雪,人的腿脚不下陷才是最大的依仗,这便能使得上气力。
燕朗和六子两人走在最前面,刀砍手拔地开道,走着走着,突然俩人同时停下了脚步,愣愣地矗在那里不动。
李延见停了进度,就赶了过来,见燕朗和六子俩人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面,便也穿过几支横档的枯木望去,就见前方三十丈外,端直站了俩个巨型生物,它们除了黑褐色的脸庞跟胸口外,其它部位均披着厚重的黑色长毛,大脑袋,嘴巴向前突出,两个前肢极其长,且附着有大量的肌肉,看起来极其强壮,而身子足足有三米之高。
耿孟孙也凑了过来,望见后登时脸色苍白,伏在李延耳边轻声说道:“公子,这……就是黑毛怪!”
李延观察了一会,心想这该是巨猿吧,自己家乡这生物早已灭绝上万年了,不曾想在这里竟能遇到,便对耿孟孙说道:“这是一种巨型猿,不是食肉类,只要不惊扰它们,不怕的。”说罢蹲下身来,也示意其它三人安静蹲下观望。
李延等人安静地蹲了一炷香的时间,那两个巨猿就这么直立站着,偶尔伸出大掌挠挠毛发,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
燕朗有些不耐烦地轻声说道:“主公,怎么办?这么干耗下去也不是事儿!”
李延还是不太习惯他们对自己的称呼,就如当初不习惯被称呼为公子般,可这些人有他们的习惯,也不好强扭,便也就坦然接受了,此刻燕朗问,就说道:“嗯,再等一会吧,若它们还不走,我就去引开。”
又过一炷香时间,两个巨型生物依然不动声色,李延只好做了引开的打算,正在琢磨如何引开时,却听得前方又传来些异响,就见那两个巨猿突然用双拳拍打起自己胸口,显得极为暴怒。
李延前后观望了一会,确认不是自己一众人引起的,便朝着巨猿望着的方向观察,却见到侧前方大约上百只猴子聚在一起,毛色各异,大小不同,都朝着两只巨猿呲牙嘶叫着。
“主公,这该怎么办?要不我们绕道走吧。”燕朗对李延说道。
李延抬头望了眼侧面的山坡,既高又陡,摇摇头回道:“再看看吧。你把霍三叫过来!看看他有没有法子。”
不一会,霍三从后面赶了过来,还没来得及跟李延招呼,眼睛就直勾勾地愣在了那里。
燕朗推了推霍三,这才清醒过来,连忙说道:“大毛怪啊,比我在灵山见过的还要大只,寒季枯料较多,我看这一片区却是阔榕蜜树,该是跟猴子夺领地。”
李延一听霍三熟知此兽,忙问道:“有什么法子不?我们在这里干等它们散开不知道猴年马月去了。”
霍三挠了挠脑袋后焕然大悟般说道:“狼!用狼,忘了我们有狼王在手了!”说完便转身跑了回去。
李延一时愣住了,见耿孟孙也望着自己,只好耸耸肩膀道:“我也不知道他玩什么把戏,也许是用狼吓唬猴子吧。”
正说着,就看燕朗手指着后面,打眼望去,姚乐跟霍三给那狼王头上罩了块黑布,然后牵着狼王拱着腰身下了坡道,待到几颗茂盛的藤木前,两人躲在树丛后,将狼王摆弄到前面毫无遮挡的地带,扯下了黑布。
那狼王猛地见到光亮,摇了摇脑袋,接着闷哼一声,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前方,就见瞳孔时大时小,就这么盯了一会猴群,突然仰头就是一阵长音狼吼。
这一吼不打紧,那些猴群登时骚乱了起来,望着狼王的方向上蹿下跳,有几只胆大的,竟然向前窜了出来,随手捡起些树枝石块朝着狼王砸去。
那巨猿听到狼吼,更是愤怒,仰头一声嘶吼,双拳更加猛烈地捶了胸口几下,接着前肢落地,爬了下来,一副短跑健将准备的姿势。
就在这时,周围突然响起众多的狼吼之声,那些猴子立时变得更加焦躁,胡乱跑着。
霍三和姚乐此刻慌忙用黑布又将狼头罩了起来,扯回到树丛后,接着又弓着腰牵回队伍,套上了雪车。
一起做完事儿后,霍三跑到李延跟前说道:“公子,应该是可以的,待那大毛怪闪开身子后,我们就赶紧过。”
李延高皱眉头道:“这招不知道行不行!”
耿孟孙道:“我看这招可行,那些禽畜互相掐斗时,怕是也顾不及我们。”
李延见几个人都点头赞成,便说道:“那只能这样了,嘱咐大家速度要快,最好是安静地通过,对了,什么时候出发?”
霍三道:“怎么也得那两只大毛怪离开道路几十丈外吧!”
李延旋即又疑惑地问道:“刚才你那么做是什么意思?”
霍三道:“公子,这山林之中,但凡猛兽,都有自己的活动区域,我们把乌阳山的狼弄到这穗山里面,自然会引起这地方狼群的注意,刚才您也听见,该是这边狼群出动了,这些狼和猴子很容易掐起来,我估计这片是这两只大毛怪的地盘,它俩也肯定会参与。”
李延点点头道:“希望这招管用……”
“公子你看!”李延刚说完,就听燕朗说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从东南两处密林中钻出来两群狼,数量加起来足足有五十多匹。
狼与猴子刚刚碰到面,没有多余的过程,直接相互扑了过去,一时间混乱不堪。而这边两只巨猿也不甘安逸,都直起身子,胸口砸几拳后,也冲杀而去。
场面混乱,时不时有凄惨之声传来。三种生物各自为敌,那两群不同家族的狼也互相斗着,李延见状,当下便喝令大伙冲刺而过。
那些动物彼此争斗,看样子都是全身心的投入,以至于几十丈外的一群人滑过都引不起它们的注意。
霍三将七匹狼的脑袋全部蒙了起来,以免招惹是非,跟姚乐几人几乎是拖着朝前滑行。而李延则一直留在原地,他是要等到三百多人全部过了这片区域。
两只巨猿逢狼杀狼,遇猴灭猴,仗着身材左右突击,尽管勇猛无比,可身上确也不安生,时而被狼咬住拖拽,时而让猴子骑在身上撕扯,时而还需忍受狼与猴子在其背上互相伤害。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差不多进行近三刻钟时间,以猴群先行退败为节点,接着狼群与巨猿相互又对峙了一炷香的工夫,才撕扯着倒地的同伴撤出了这片区域。那两只巨猿浑身也都是伤,就地互相用手扒拉着伤口。
李延见队伍已经全部通过,这才撑起双棍快速地滑了过去,此段都是缓坡,凭着滑雪技艺娴熟,很快就回到了前队。
下午有惊无险地走了五十多里,寻得一块空旷地一众人掏洞扎营,为避免野兽骚扰,砍伐了一些树横围在营地四周。
第二日大早拔营出发,上午天气极好,路途也少了藤木磕绊,一行人顺利地走了五十多里,下午刚走没多久,七匹狼突然不愿意再前行,站在原地显得焦躁不安地扭动着身子,李延返回到雪车前疑惑地望着。
霍三见李延过来,赶紧说道:“公子,怕是周围有大兽,它们该是嗅到了气味。”
李延忙问道:“什么大兽?还有狼会怕的?不会又有大毛怪吧?”
霍三摇摇头道:“不可能,狼是不怕大毛怪的,怕是有山君!”
李延一愣道:“什么山君?”
姚乐凑过来道:“就是大虫!老虎,山兽之王!”
“老虎啊,得,我们找找吧,如果是老虎赶跑便是。”李延不以为然地说完便转身滑回前边去了。
李延带着燕朗霍三姚乐跟六子,在一片树林内悄然摸索着,没一会,就听得侧方传来一阵低吼声,寻着声音望去,就见不远处,一只老虎赫然张着血盆大口,嘴里还含着半截子骨头,爪下踩着头已了无气息的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