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因为伤势的原因,无法疾行,快到正午,才遇到返回来找自己的耿孟孙和霍三。这俩人望着一人一虎嬉闹在一起,吓得半天不敢露出身子,直到李延喊了他们几次,才怯怯地晃出来。刚一露面,那老虎对着就是一阵沉吼,李延在它脑袋上抽了一巴掌才把嘴闭上。
由于队伍出发了半天尚未见李延追上来,便就地休息。当看到李延带着老虎出现,个个呆若木鸡地望着李延扯着老虎的耳朵,从身边走过。
当到了雪车前,看到七匹狼时,老虎猫起腰身发出沉吼,若不是李延扯着耳朵,怕是要扑过去撕咬了。这边七匹狼见到老虎后,骚乱了一会,随即全都匍匐在地,老虎这才收起吼声。
有了老虎的陪伴,七匹狼拉起雪车来规矩多了,不但如此,山中野兽也都离得远远的,一行人只需要看好路即可,效率自是提高了不少。
李延本以为老虎跟着自己行五十来里路就会返回,哪想一整天走了一百多里,老虎全程守在自己身边,早都出了它的领地,看样子是铁了心随自个闯荡江湖了,想不到这种猛兽,感情来得真是快真是猛。
一行人到了傍晚,找了块背风谷地安营扎寨。有老虎和狼陪护着,连围栏都没有立。
第二日天气不错,虎狼开路,除了途中一座断崖费了些周章外,基本都是坦途,才走到下午不到申时,遇到了块不错的谷地,便直接停步。此处距燕子关极近,立好营帐后,耿孟孙执意要去巡视,便带着五十人上了山崖朝北去打探。
趁着天还没黑,李延带着老虎,霍三姚乐一人牵了匹狼,几人出营溜达。先前在山脊上,瞧见谷地一处晨雾缭绕,李延觉得可能是温泉,想起好些天都没有洗澡了,便过来寻找。
西方余晖还未全灭,几处人马都陆续回到营地。
一垄火堆前,李延一众人围坐着,火上架着几只兔子形状的肉在烤着,这是霍三带狼出去捕食到的,几天下来,这些狼竟完全适应了熟食,老虎自然是趴在李延身边,所以狼们就蜷缩到霍三跟姚乐身后。与老虎相处时间太短,吴子严总是觉得匪夷所思,时不时地瞄一眼老虎,深怕它突然癫疯咬人。
耿孟孙向大家汇报了出去打探的情况,他们自此北行二十里,便可出山,山脚下有燕子关斥候,就没敢再前行。
王言卿听罢说道:“想是那裴庆对于我们这队人马走穗山有清醒的认识。”
吴子严则摇头道:“我觉得那是他对自己燕子关的守备过于自信罢了,他料定我们不可能通过燕子关。”
王言卿接话:“难不成我们还是要继续西行到北河东岸?”
吴子严道:“北河岸边到老牛湾我们要想隐蔽通过不太可能,那边有两座烽燧,都有燧卒值守,我记得还屯聚有两个田卒部。”
耿孟孙点了点头道:“将军所言极是,我们原打算是从这里北上出穗山,若继续西行到北河岸,一则绕远很多,二则难免与河道屯军撞面,当下,还是需要公子拿个主意。”
李延皱起眉头道:“你是参谋,难题丢给我实在不地道。你之前说从河邑走燕子关到离石,官道路程不过两百里内,走穗山一直往西得走四百里才能到老牛湾,我们一路朝西现在已经走了三百多里了,总要出山才对,既然北河岸走不了,按原计划呗。”
王言卿惊讶地问道:“明光你并不熟悉穗山,为何识得方向,而且所走路距如此细致?”
李延心想,和你们说我用的是记录仪,肯定闹来很多解释,再者记录仪在gPs脱机下只不过是惯性机械测量而已,误差还是比较大,便说道:“我在家乡学过一些通过地理辨别方向之法,仅此而已,继续讨论我们的问题吧,按照原计划出山,我想斥候打探总是有空窗期的……”
几人异口同声道:“何为空窗期?”
李延拍了拍脑袋继续说道:“就是总会出现没有斥候的时候吧!”
耿孟孙恍若明白般说道:“夜间,按照以往习惯,夜间他们只会巡弋,该是会有一个时辰的空窗期,只是这天际,怕不会皎月当空,暗黑之际,官道上的枯柳也看不见,没得方向……”
李延伸手搭在耿孟孙肩膀上打断了他,环顾了一下众人说道:“这事嘛,就不算个事儿,我带队,走不差的,问题是走到官道后怎么摆脱燕子关的斥候?”
吴子严用木棍挑了下火堆道:“过了窑儿岭,就出了裴庆的防区,守备大将无王令擅越防区,算是谋逆之罪。”
耿孟孙接话:“是的,此出穗山,到官道再过窑儿岭,约六十里地。”
李延听完眉头一皱道:“你之前说过了燕子关都是矮丘,一个时辰六十里,怕是有困难。”
吴子严道:“不是一个时辰,只要算计好,该是有两个时辰才对。”
耿孟孙点了点头道:“我今晚就带队去摸底。”
李延捏了片烤熟的羊肉,递到老虎嘴巴前,老虎闻了下就将脑袋扭到一边去了,李延摇了摇头,又放进自己嘴里,边嚼边站起身,接着说道:“那还等什么!天越黑越好,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反正今天休息得早,这会大家该是体力恢复了。”
吴子严一凛,连忙说道:“毫无准备,有点不妥吧,而且夜色对我们也不利。”
李延道:“哥哥你放宽心吧,夜色就是我们的优势,不是还有老虎跟狼嘛,总是可以浑水摸鱼的。”
一声令下,所有人便于夜色中向西北方向行进。按照李延要求,两人一排,前后紧跟三尺距,一条长龙一般,蹒跚前行。
黑夜行军确实步履蹒跚,李延有视界仪引导,老虎与狼夜色行动也不受影响,速度快点后面就会拉开距离,慢了又会经常相撞,二十里路,走了一个半时辰。
到了边山后,李延让队伍停了下来,自己带着老虎迅速地窜出了密林,跑到一处高岩之上,放眼望去,视野无比开阔,天地似乎一下子就变宽了。正前方大约五六里处,一排树干整齐地矗立在大地上,东西向完全看不到头。
李延仔细观察了一番地形,从穗山至官道,都是光秃秃的丘陵。为了提高速度,李延还是选择了一处线路,从穗山边缘一个比较陡的山坡冲刺而下,借力后在丘陵走蛇形,应该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可以冲到官道附近。路线刚刚选择好,李延就在东部方位发现了一队骑兵,约莫五十人,亮着六枝火把,保持匀速前行。这条队伍一直走到李延所在的山脚下右侧的峡谷谷口处,接着下马仔细搜寻着什么。
李延陡然听到身后有响动,回头看去,耿孟孙、霍三与姚乐带着七匹狼也过来了,由于天黑的缘故,他们自然是没有发现李延,径直朝山崖处走去,那边可以全览山下情形,想必耿孟孙白天就是在此吧。
山脚下的斥候距离不过二十多丈远,李延也不好喊他们,但不凑巧的是,他们走到山崖时,不小心踢了些落石到山下,李延赶紧朝下望,那些个斥候登时拔刀围成了一个圈子,圈子内有几个人持弓搭箭,对着石头落下的上方。
李延见状,松开了先前一直用手摁压着的老虎脑袋,朝着老虎屁股上再拍了一掌,老虎登时站起身子,朝着山脚下一声咆哮,那些斥候愣了一会后,便赶紧上马朝北跑了。
李延纵身到他们跟前,说道:“你们过来也好,正好再回去招呼他们到这里集合。”
约莫两刻钟后,所有人都到了。李延将他们带到山边一处陡坡,按照先前探明的线路,李延给各自交代了之后,又等那队斥候走出很远,才下来出发,而自己则率先速降而下。
全军很迅速地到了官道后,又朝西走了五里,李延见丘陵开始变成沟壑,便让大家都脱了雪板,徒步前行,听吴子严讲,此处离窑儿岭只有不到十里地。
“明光,前面就是窑儿岭!”吴子严站在一处沟壑的坎边说道。
李延点点头道:“老哥好像对这一带比较熟悉?”
吴子严叹口气道:“当然熟悉了,走吧!边走边说。”
……
到了窑儿岭,李延才知道,当年吴子严带王言卿二十骑百里斩杀赤冄首领,就是在此地。十多年前,赤冄一股两千余人的骑兵趁裴元凯在其阳与汉州牧大战,顺着北河南下一路劫掠到此,屯兵在窑儿岭,当年窑儿岭守将正是年轻的裴庆,吴子严是他的副将。
裴庆只愿固守,而吴子严主张主动出击,两人起了争执后,吴子严竟带着王言卿等二十多骑兵夜袭窑儿岭军营,到这里时,却找不到赤冄人,最后还是王言卿出恭,乱走发现的,一帮人鸟悄地摸了过来,正好遇到赤冄首领也在出恭,就只带了三十多人,便趁乱斩杀了赤冄首领和一些手下,接着提着首领的脑袋到赤冄营地,那些赤冄兵见主帅阵亡,成鸟兽散。吴子严也因违抗军令,被裴元凯扔到南疆养老去了,可这段事迹却成了夏国乃至整个九州人的佳话。
站在窑儿岭的道口,虽然夜色能见度极低,但不影响吴子严念旧。王言卿从后面也凑了上来,叹息一声道:“一晃就是十年啊!十一条命换了一个赤冄首领的脑袋,也换了南疆的闲散岁月。”
吴子严仰头长出了一口气,徐徐说道:“事情做便做了,我没什么可后悔的。”
李延也随着叹口气道:“两位哥哥触景生情了,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后面怎么个计划还得赶紧定下来。”
吴子严道:“过了窑儿岭,往西三十里就是老牛湾渡口了,按你在河邑打探到的消息,前面该是有很多石宣虎布的钉子,按之前计划,你领五十人先行去,我们驻守在此,等你那边信号再一拥而上。”
李延愣了一会道:“此处驻守?你们不会就在这大道上待着等吧?”
吴子严小道:“不会,前面有条从穗山流来的小河,沿着河谷朝北绕两个弯,便是以前赤冄的营地,很隐蔽的地方,不仔细根本不会发现。我们就去那里等候!只是没有马骑,单靠行脚速度可能会慢许多。”
李延想了想,便示意先行到那个隐秘营地再做算计。
一行人沿着窑儿岭攀到了最高处,在吴子严带领下,半个时辰就到了所说的营地,果然是一处很密闭的地方,四面都被丘陵包围,一条小溪打旁边流过,十年前扎的木栅栏现仍然保留在此,只是经过十年的日晒雨淋,显得破败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