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子严带领下,全军齐心协力,至破晓时分,将营地收拾妥当。三里外的官道,即便是有人马通过,决计想不到僻静之处竟有一支军队。
赤冄人阶级极为分明,首领独占绝大部分资源,从这个营地便可以看出端倪。主帅营房建在五尺高的土台上,由附近穗山乌木搭建而成,是一座一丈高的平房,足足有一百五十多见方,下首两侧却空空如也,十几年风吹日晒雨淋,竟然还算完好。按照吴子严的说法,此营房除了赤冄首领居住外,还要放掠夺的财物。
这个木制平房,吴子严等一如既往的安排成了李延的主帐。但李延坚辞不受,理由是马上就要去离石,最终由吴子严等将领临时居住。
一切操执妥当,李延等去离石的人眯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后,喊上姚莲兒和小青,但小青眼神明显有些异样,李延也未做细究,而姚莲兒的弓箭则不宜随身携带,交给了郭崇韬保管,一切妥当后一行人西行而去。
按照耿孟孙了解的情况,此处往西十里,有座较大的肆驿,是过北河渡口商贾的集散之处,按理是由离石堡打理的。
李延继续假扮康府少管家,一众人没有马骑,只好带着虎狼徒步。走了十里,便看到前方有座硕大的院落,前院后院都筑造了高耸的院墙,四角还建了敌楼,俨然一座小城。
五十多个在厚重雪地上走路的人,还带着七匹狼和一只猛虎,自然极为显眼,距离肆驿尚有一里地,院子里就涌出来一群人围观,待李延等人近到三十丈左右时,那些人跟玩快闪似的都不见了,不一会后,又从院墙上探出脑袋。
李延走到肆驿大门口,见院门紧闭,打门楼顶上探出一个脑袋,怯生生地对着李延喊道:“你们是什么人?来此作甚?”
耿孟孙上前恭手道:“康府少管家前往离石堡,途中车马遭遇虎狼袭击,想在肆驿歇息并置办些车马。”
那脑袋瞄了半天后问道:“真是康府少管家吗?”
耿孟孙拿出石宣虎给的信符,在那脑袋前面晃了几下,那人看完后哭丧着脸道:“大当家的交代过,说康府大贵人会去堡,要小人等好生伺候,可是……小人怕……有山君。”
耿孟孙笑道:“你等不用怕,此恶兽袭杀了康府的车马,少管家便抓了它们当车马,却不经骑乘。”
见那人还在哭丧着脸犹豫,李延登时假装愤怒,大喝道:“再不开门本公子砸了你这肆驿!”老虎也极为配合地朝着那人吼哮了一嗓子,只听啊的一声,那人想是受惊吓摔倒地上去了。
过了一会,院门挪开一个小缝隙,那脑袋又探出来,极为难看地陪着笑脸说道:“大人,请您约束好那山君,可以吗?”
李延摆摆手道:“快点开门,本公子自会管好它,不会乱咬。”
院门被打开了,李延迈进后,就见几十个人跪在地上,浑身打颤,而前院但凡高一点的地方,都站满了人。
那些跪在地上的人高呼道:“小人拜见康公子。”
李延一愣,冷不防遇到一大堆人跪拜自己,确是有些不知所措,耿孟孙见状,赶紧凑到前面高喊道:“我家公子让各位起身,到屋里问话。”
先前那人站起身来,在前面引路,李延带着老虎、姚莲兒、小青、耿孟孙以及董香一起进到屋内,霍三姚乐等则牵着狼将前院围了起来。
这是一座很传统的合围式建筑,屋子正中间是楼梯,共三层。李延坐在楼梯前正中的位置,老虎趴在身边,姚莲兒耿孟孙等立于身后。
那人依旧堆着难看的笑脸说道:“大贵人,小人叫石普,是这肆驿的掌柜,上下人等遵听您的差遣。”
李延顿了顿道:“我们的马匹被这饿虎和外面的狼给袭扰走失了,你尽快准备车马,我们还要赶路。”
石普哭丧着脸道:“大贵人,当家的不在堡内,外出有点事务,后早才回,所以嘱咐小人,若您此时来,就让小人接待您,因为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到,所以没有清场,我这就将驿内全部清空给您用!”
耿孟孙冷哼一声道:“什么意思?石宣虎这是做什么?说好的事情竟食言,我家少爷大老远奔波至此,害的都失了车乘,却让等,我看离石堡以后是不想安然了。”
石普立时吓得跪倒在地,哭腔说道:“大贵人息怒啊!石当家决计不敢怠慢您,只是有突发要事不得不去,还望大人见谅!”
李延暗想,石宣虎此刻不在离石,多半是劫汉州公子去了,这个时候上岛,该是更为轻松夺取,便招来耿孟孙在他耳边私语了一会后对石普说:“也罢,你去备车马,本公子现在要去老牛湾,代兄长去看望一位老故人,就不在此逗留了。”
石普一愣,马上陪着笑脸道:“小人这就给您准备。”
一刻钟后,石普进屋言已备好,李延起身带着老虎便出了屋子,刚到门口,那群马就开始骚动不安,老虎咆哮了一声,猛地扑向一匹马。李延见状,赶紧也纵身跳了过去,赶在老虎之前将它按倒在地,院内人等吓得惊恐不安。
李延安抚了一会老虎,见它和那些马都平静之后,这才带着一众人离开肆驿朝西而行。
董香在前面带路,姚莲兒和小青两人坐进了马车,老虎一路跟着李延的马匹小跑,七匹狼除了狼王还被牵缚外,其它都没有任何约束,贴着马的旁边,跟着狼王一起前行。
约莫一个时辰,到了一处沟壑纵横的地方,散落了几个院子。董香喊叫着,开始快马急奔,到了一个破旧的院落前,急切地跳下马直扑院内,耿孟孙也下马紧随其后。
李延见老虎有些不安分,下马伸手扯着老虎耳朵。这时村子里陆续有人被这一对人马惊扰,走出院门想瞧个究竟,猛地见到老虎,赶紧又返回院内,接着传来一阵木棒顶门的声响。
一会后,耿孟孙和董香搀扶着一个汉子从屋内走了出来,李延见状,赶紧进到院门,那被搀扶的汉子正欲跪地,李延一个箭步就扶了起来。
汉子正是董香的父亲、耿孟孙的把兄弟董况,他一副憔悴面容,胡茬满脸都是,望着李延说道:“小人参加大人。”
李延摆摆手道:“进屋说吧。”说着就扶起董况的胳膊进了门。
屋内极为黯淡,没有任何隔挡,一面土炕,一张桌子,一个土灶,显得极为寒酸,李延将董况扶到土炕边沿让他躺着后,便让董香和姚莲兒去烧热水,小青则留在身边帮手。
董况躺在炕上,依旧时不时想抬起脖颈对李延说:“大人,您进屋真是折煞小人了,刚才听耿兄弟说了,您是要渡河去离石,只是小人现在患有腿疾,实在不便驾船,但我会安排那些学徒送你过河。”
李延叹息一声道:“过河这事先不急,你躺着少说话,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吧。”说完就伸手移开被子。
董况见李延躬身看伤口,紧张地移动着身子躲闪,李延只好皱眉看着耿孟孙。
耿孟孙见状跳上土炕对董况说道:“哥哥,李公子不是凡俗之人,而且医术高明,你不要多想!”
董况望着面前俩人,半晌后才在耿孟孙搀扶下坐起身子,恭手对李延说道:“公子,您是贵人,小人怕污了您的眼。”
李延道:“你好好坐着吧!”接着伸手卷起了董况的裤腿。
伤口已经溃烂得惨不忍睹,比这更严重的伤口溃烂李延也见过,都在意料之中,自是不当回事,可耿孟孙看到后,眼眶立时就红了,连忙将头扭到一侧。
李延带上手套,用消毒液在腿部伤口上喷了一遍,拿出一剂麻醉剂扎在伤口附近,过了一小会后,用空针筒戳破脓包,将里面的脓水吸了出来。
耿孟孙对董况说道:“哥哥,如果痛你就喊出来!!”
李延抢先说道:“痛你个头,一点都不痛,我给用了麻药。”
董况点了点头道:“这几天痛得都不能下地,但是此刻真的一点都不痛了。”
抽完脓包,又喷了一遍消毒液,接着用棉团清理了几处已经枯死的皮脂。
董香那边热水已经烧好,端了过来。
李延拿出一点纱布在热水里蘸了蘸,完了将自己的短刀拔出来放入水中,先用纱布将伤口处全部擦拭了一遍后,从水里取出短刀,给刀刃上喷了些消毒液,再用刀将一些腐烂溃败的地方割去,见伤口已经干净后,拿出一粒浓缩胶囊,放到碗内,招呼小青接一勺热水,添入碗中,那胶囊立时发酵成满满一碗浓稠的白色液体。待这碗液体略微凉点,李延用手将液体涂抹到伤口处,接着用纱布绑起来,最后取出两粒头孢递给董况,示意吃下。
忙完后,李延说道:“俩个时辰后,你就可以如常人一样跑起来了,只是纱布没有解开之前,你那伤口部位会比较痒,但你不能抓,用手抚摸即可,最多两天就痊愈。”
董香听完立马跪地磕头,哭着说:“谢谢大人公子!谢谢大人公子啊!”
见董况也扭动着身子试图拜谢,李延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举手之劳,你们不要这么扭捏,我很不习惯这样。”
……
从肆驿出发时,那石普也准备了一些吃食,此刻正值饭点,五十多人挤在董况家院子填了填肚子,到了下午时分,董况行动如常人般走出屋子,耿孟孙和董香见到后,三人拥在一起喜极而泣。
听耿孟孙说过,董况的伤是为救他而挨了一刀,此时见挚友恩兄恢复如初,内心无比的痛快,便扯着董家父子到李延跟前跪下来说道:“公子大恩无以为报,他们父子以后便随公子鞍前马后听你差遣!”
董况朗声喊道:“公子!董某愿为公子赴汤蹈火,誓死效忠!”说罢按着董香的脑袋就磕起来了。
李延赶紧扶起来嚷嚷道:“没完了这是,唉……那跟着吧!”说完就感觉脑袋嗡响,伸手摸着额头心想,再这么走下去,怕是自己都能组成一个加强连了。
董家父子见李延应允,开心地站起身来说道:“公子,要去离石堡,一会就可以,我现在已经行动自如了,我来给公子驾船!”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抓腿……见李延盯着他的手,赶紧改抓为摸,冲着李延不停地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