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吩咐人用毛巾裹冰水在俩人脖颈和鼻子上擦拭了一番,过了不一会,那长髯圆脸壮年率先睁开眼睛,眨巴了几下后,倏地站起身来,接着跑到那高鼻梁青年跟前,跪地手托着他脖子。
高鼻梁青年刚刚被托起,眼睛就睁开了,幽幽地瞅着李延一众,接着勉强站起身子。圆脸壮年将身子挡在高鼻梁青年前面,摆出一个守势,然后淡定地说道:“你们是谁?为何劫杀于我们?”
李延心想这两人到底哪个才是汉州公子,吴子严等也没见过,按理说公子嘛,总是年轻俊朗些,可那位圆脸壮年却跟领导似的一直站在前面,只好朗声道:“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长髯圆脸壮年一听愣了下,随即又冷哼一声道:“听闻燕夏界有匪患,盘根于北河离石,可不曾想竟如此大胆,尔等可……”
李延最不喜这种答非所问的沟通,有点不耐烦地打断道:“你能别那么啰嗦吗?快点说你们是谁!”
长髯圆脸壮年见李延面带怒容,一个箭步就扑了过来,伸手直擒向李延的脖子。李延出拳一挡,登时感受到此人出手夹带着元气,赶紧变拳为掌,翻手一压,将对方出拳卸了去,接着出右掌朝着对方面门打去。
圆脸壮年一慌,赶紧回守面部,却不想李延右掌未到,左手却握拳打到他胸部,整个人飞出去一丈远。
李延揪了下耳垂,对旁边耿孟孙努努嘴道:“你问吧。”
耿孟孙上前躬身抱拳道:“我们并非恶匪,先前您确是被离石匪首石宣虎所擒,幸得我们公子搭救,请问您可是汉州刘公所属?”
高鼻梁青年向前走了两步,扶起躺在地上的圆脸壮年后,也对着耿孟孙抱拳道:“我乃汉州刘秀刘文叔,阁下怎知道我们是汉州所属?”
李延兀地听到个极为熟悉的名字,再一端详,此人皮肤白皙,一副丰神俊朗的模样,激动地伸出手指着道:“刘秀?刘文叔?汉光武帝?我滴神啊,哈哈,来来,握握手,妈的,没有相机……”说着就伸手朝着刘秀跟前奔去。
一众人一头雾水,那刘秀更是一脸茫然,莫名地被李延拉起手握了一会,又见他围着自己转着圈地打量,赶紧抱拳问道:“请问公子是……”
李延听刘秀张口,这才清醒过来,心想在这个世界,听到熟悉的人物,又是汉的背景,一时现了原形,连忙说道:“不好意思,想起个熟人,认错了,哈哈。呐,我们不是绑匪,你自由了。”
吴子严王言卿两人这时也走上前一步,躬身大礼说道:“见过少将军!”
刘秀上前伸手虚扶了一下也抱拳道:“俩位无须多礼,请问你们是?”
吴子严直起身子道:“在下吴阚吴子严,这位是王昶王言卿。”
刘秀一愣后慌忙上前伸手搭住两人臂膀道:“原来是吴将军和王将军,久仰大名了。”
那长髯圆脸壮年也冲上前来抱拳朗声道:“原来是吴兄,在下樊巨光,哈哈!早都想见见您的风采了。”
吴子严也拉着樊巨光道:“原来是樊将军,您的大名也如雷贯耳。”
……
李延站在一旁望着这些人在那里亲热的寒暄,一种被无视的感觉油然而生,便轻咳了下准备张口说话,却见吴子严拉着刘秀和樊巨光到自己跟前,指着自己说道:“我给俩位引见一下,这位后生就是李延李明光。”
樊巨光听罢伸出手掌就在李延肩头猛地拍了下大声道:“哈哈,怪不得樊某人不是你对手,原来是平邑城下单手举碑的厉害人物。”
李延一愣,这平邑举碑也就大半个月前的事儿,怎得这些人都知道,而且还传成单手举碑,便尴尬地笑道:“客气客气。”
刘秀上前,腰身九十度弓下,对李延道:“汉州刘秀见过李公子,承蒙相救。”
李延赶紧扶起刘秀,心想此人还真有点光武帝的运气与谦逊,大老远由南向北,被人劫持,又恰巧被自己听见,恰巧自己来离石,恰巧就给救了,位面之子啊,便赶紧说道:“少将军见外,我们进去屋里说吧。”说罢就拉着刘秀奔主殿而去。
堂内,耿孟孙吩咐后厨准备了三张大桌子,摆满了酒菜,一众人兴致极高地碰杯言欢。李延透过刘秀嘴里才知道,平邑之战后的第三天,天子邸报就已呈了此事,刘秀当日正好在朝堂觐见皇帝,也便了解到夏境发生叛乱的始末,之后一路北上,在灵山官道还遇着舞阳侯派往各州的信使,请求天下各州起兵讨伐僭越王权的夏王后。
李延对这位刘秀确实比较感兴趣,年龄刚过二十,举止谈吐却相当陈厚,听闻他不到十八岁,就带兵收复过被异族占领的天水关,被当今天子遥封为少将军,最主要其在汉州地界极受爱戴。
吴子严等向刘秀讲了如何逃离平邑,又渲染了李延偷听石宣虎要劫持汉州公子一事,这才穿越穗山来到老牛湾,趁其不备占领离石堡,顺手解决了石宣虎一众匪徒,救了刘秀一行。
刘秀端起一碗酒水,拂袖呷了一口,先是良言谢了一番,接着转脸冷峻地说道:“背后撺掇这些阴谋,天京那位姬相爷怕是逃不开干系。”
李延对于这些所谓阴谋并不太有兴趣,便笑着说道:“但凡能被猜到的,都是失败的阴谋。真正的阴谋,既有效,也得要让你永远都相信是,此事乃石宣虎所为,而不是姓姬的安排,所以,在我看来,这位相爷玩弄的不是阴谋,而是向世人在秀他的智障。”
刘秀沉思了一会后道:“明光兄这番说法还真是新奇,听起来却也在理。石宣虎虽然为匪,但也决计不敢冒犯官威,此番行为,若不是背后有凭仗,任谁也都不可能相信。在此,刘某感念兄之恩泽,来,我敬兄一杯,能结识你,是我文叔之幸。”
一番热闹之后,舒云飞给刘秀等人安排了住处,便带着他们三人去休憩了,殿内只剩下李延和吴子严等人。
吴子严对着双手背在身后、于屋子里转悠的李延说道:“明光,大都督这几日便会带兵来老牛湾,你有何打算?”
李延四十五度仰望屋顶道:“没有什么打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怕他不成。石宣虎守得离石堡几十年,难不成在我们手上会丢?”
王言卿叹口气道:“放眼天下,裴元凯之帅才,怕是能排燕将赵俊生之后,明光,你是个有神技之人,可是再怎么,也该知道离石堡并非打不下,燕夏两国朝堂利益不在此,自是没有用心去打而已。”
李延走到交椅前,手摸着椅背说道:“裴元凯固然被捧得很高,可我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吴远雄听罢大笑着说道:“弟弟说得好,哥哥就喜欢你这种王霸之气。”
吴子严皱着眉头瞟了吴远雄一眼后对李延道:“大都督用兵有章法,军阵之道更是熟路轻辙,明光不可大意!”
李延笑着说道:“哥哥放心,我这么说并非自负。虽说战争的胜负,大多数时候取决于压倒性的武器跟兵勇,但善谋可补弱兵,况且我们兵也不弱,就是数量少点罢了,可我们有一条天堑助力,除此之外,还有道屏障,他裴元凯很难逾越。”
几个人听罢赶紧凑到李延跟前,竖直耳朵等着下文,李延却卖关子般朝着耿孟孙努努嘴。
耿孟孙上前道:“吴将军,汉州公子现在正在离石堡……”
吴子严不等耿孟孙说话,眼睛便一亮,连忙对李延说道:“对啊!都忘记这茬了,少将军可以出面调和……”
李延打断道:“调和?我才不需要什么调和。来之前在那刀君庙,耿参谋提过离石可以拿来交易,这两天我从舒家兄妹那边深入了解了些事情,我问你们,可曾听过疆辟律?”
吴子严点点头道:“这是大瀛律令,至今已两百余年,昭告了开疆辟土的一些章程。可这跟离石又有什么关系?疆辟律只是对九州外未归化土地有效律。”
李延笑道:“凑巧,大瀛置国至今六百多年,这离石从来都不曾在九州统辖之内,我的打算是,将离石纳入汉州。”
王言卿大笑道:“这个好!我看可行。大都督即便是有心攻打,怕东宁朝堂也绝对不愿与汉州牧交恶。”
吴远雄猛地跳将起来喊道:“那姓裴的应该也怕汉州牧吧?当年其阳一战他就没有在汉州牧身上讨到……”
不等吴远雄说话,吴子严皱眉大声打断道:“这不是长远之策,若两个月内天京不下诏诰,名则不正。大都督要打,也完全在理。”
李延笑道:“这事,我去处理,现在还有些尾巴,需要哥哥几个忙活一下,河西尚有几百石宣虎的部卒没有归顺。”
吴子严点点道:“我们即刻出兵渡河。”说罢与王言卿吴远雄便出了大堂。
第二日大早,李延一个人在主殿大堂安静地坐了一会,实在无趣,便出了大门朝着广场走去,到了舒楚玉的阁楼下,停了步子抬头望着二楼飘窗,心想这人昨天大早过河,至今都未曾见到,也不知道晚上是否在房内,正欲推门上去瞧瞧,耿孟孙却不知道从哪里凑过来轻声说道:“公子,舒姑娘还在择秀楼,要不我着人去叫她回来,或者公子亲自过河?”
李延憋着嘴角对耿孟孙道:“谁说我找她了?我就是有点劳累,伸下脖子而已,你这人也太那个……嗯,我过河去瞧瞧那边人员安排是否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