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一叶莲舟,飘飘荡荡,在京都郊外的湖面之上,风吹着四周玉勾上的淡紫轻纱,杜蕾思所在的的船很宽敞,容得下两人对坐,中间桌,容得下锦绣屏风。
但是偏生,杜蕾思撤了桌子,拆了屏风,只余下一叶轻舟,然后身子一躺,大刺刺的双手垫在脑后,翘着二郎腿,修长的腿顺着滑落到大腿的裙子,而显露出来。
不过没有关系,因为此处荷花盛开,而秋初正是荷花盛开的末尾时节。
好啊!真是好!
风吹进华窗,杜蕾思头上的水蓝缎带轻轻的飘过肩膀,一缕黑发飞起来,伸手,将其捉住。
衔在了怒气的嘴巴上面,又想起自己曾经这个样子逗笑了小红烛。
往事历历在目,真Tm的让人怀念啊。
“当当当”,一阵悠远的钟声传来,杜蕾思眼皮抬了一下,显然没什么兴趣,反倒是对于这扰了她清净的钟声颇有些不耐。
“可是何事?”这善佛寺的大钟这个时候敲响,定然是有大事情发生。
腊梅站立在小船之上,腊肠的身子好多了,腊梅也就放下心来,便是跟着小姐一起出来,陪在她身边。
“陆洲知府次子言青今日宣告终身不嫁。”
语毕,杜蕾思愕然抬头,神态顿时有些吃惊。
这,的确是大事情。
那时候莫名的消失了些日子,那个人都没有出来交代,任凭流言蜚语,此刻进了翰林院,本更是不应该对那些虚的,没有的事情多理会。
那人……
青色的衣衫,浮现在脑海,薄唇紧抿。
片刻,腊梅只觉得自己的眼前,黛色的人影晃过,再看那小船之中,哪里还有小姐的身影。
不由大惊,小姐的功夫何时这般厉害?
回神过来,赶忙身子一提,就追了上去。
善佛寺,百年老寺,香火旺盛。
此刻院子中围了许多的人,多一半都是好事的。
不过杜蕾思刚迈进院子,便是被眼尖的张勤才给看到了。
连忙招手,“蕾思,蕾思。”
一旁的胖子抬起肉肉的小手,就怼了一下张勤才的胸口,小拳拳捶你胸口~
“叫思思!”
杜蕾思走到几人面前,扶额无语。
平胸身着官服,显然今儿还在当差。
耸了耸肩,“这里人员聚集,我带人来维护。”
张勤才眼神一眯,精光闪现,“那你就带姐几个去前面瞧瞧呗。”
“你个矮子。”一旁的胖子刚刚丫头被人群挤散了,此刻洁癖又来了,刚刚碰了芹菜的胸,此刻正在那里擦手,手都快搓破皮了。
“你Tm比我高?”张勤才看着那圆滚滚的李子冉,眼睛瞪得像铜铃。
杜蕾思无奈了,提起脚尖,就要自己往前面跑,佛门清静之地,断是不可以坐上院墙这等不和礼仪的事情。
若是被自小照着官家小姐礼仪严格要求自己的娘亲知道,那定是坏菜了。
虽然自从和安将军有了婚约,娘亲管束她的程度比之前松了不少,可是这等大庭广众之下的不合礼仪,杜家主定然气的鼻孔冒烟。
“跟着我。”贾平匈平淡冷静的口气。
杜蕾思脚步放了下来,得嘞~省了她的翻墙轻功了。
几个人跟着贾平匈来到了人群的前面,视野也就开阔了。
果不其然,只见一青色身影站立在前面,笔直的身子,书卷气息依旧浓烈,可是越是掩盖不住那浑身的苍凉。
在那男子的身后,挂着一幅三米长的雨荷图上。
淡墨白宣,荷叶接摇曳生姿,水色光荷花盛开,一派泱泱大气。
看看落款,果然是个青字,笔下行云流水,有种文人的潇洒。
“好画!”身旁的张勤才赞赏有加。
这四个人里面,肚子里有点墨水的,也就是张勤才了。
“小时候墨水喝多了吧?”李子冉挫着自己的手,果然破皮了。
“就喝了那一次。”张勤才翻了个白眼,那是个偶然。
看书看到睡着,梦到大饼油条,伸手来抓,墨水入喉,爽过头。
据说这是当时姐几个送给她的诗词,现在还挂在张勤才的房间里面,以示警钟。
断不可再喝了墨水。
那玩意对身体不好,而且,味道也不好。
听闻到声音,言青清亮的眼睛又抬起来,杜蕾思身着黛色的衣裙,立在人群中间,可是那一眼,他就是看到了她。
杜蕾思看过来,也看到了男子,四目相对,那袭青色的身影站在巨大的水墨雨荷图前,书卷气息化为俊逸,黑发长眸连那身后层层叠叠的墨荷都摇动起来,一时间,风雨声破纸而出,不知道是人入画,还是画成真。
杜蕾思清澈的眼睛,有一瞬间迷失。眼中满是那人弯弯的长眸,薄薄的红唇。
“在下翰林院言青。”
语气磅礴,定力非凡。
这人,用的是翰林院言青,不是那次相遇时候的介绍‘陆洲知府言榛之次子’。
杜蕾思双手握成拳头,眸光如炬,这人,是铁了心,自己扛。
“名声已损,终身不嫁。”语毕,那人纤细的手腕拿过一旁的墨汁,手臂扬起,黑色的墨汁在画上划出一抹弧度。
人群中,皆是一派惋惜。
那人,是将自己比作那画,画被泼上了墨汁,这人,也是有了污渍,毁了。
一辈子,便是一个人。
“言青收养一义子!”自此便也不算是孤单,话,铿锵有力,对外宣称。
可是那眼神却是一直没有离开杜蕾思,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刚刚女子欲上台的行动。
但是,女皇面前立下誓言,只娶安将军一个人,如若此刻她上来,那么宫里头如何看待。
曾经,那人将他掳走,他很过,怨过。
可是,真正的见了面,见了她,却是才发现,恨了怨了许久的人,其实反过来,也忘不掉了。
寒窗苦读,在女子中求功名。
现在看来,浮沉二十载,自己留意过的女子,只有她一个。
或许,那人早已镌刻在他的心间。
步履坚定,走出人群,手腕,被人捉住。
言青扭头,对上那人满含愧疚的目光。
言青笑了,周身的孤凉却更甚,他要的从来不是愧疚,身为文人的气节,他也不屑。
“杜小姐,建学堂的事,可还作数?”
杜蕾思一愣,神色稍霁,“自是作数。”
身下攥住男子手腕的手,也是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