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师傅从杜家出来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进去守着思思吧。”捋了捋垂到胸口的白胡须,眼神带着安慰,语气轻柔,虽然杜蕾思现在情况稳定了,但是体内的那奇异的活气流还是不容小窥,正因为是活的,不可控,所以更是不能掉以轻心。
安景澜抿了抿唇,点了点头,他自然明白师傅口中的意思,以及那话语之下难掩的担心。
“对了。”突然想起什么,宋经子止住了脚步,转身,对着自己的徒弟,那张银色的面具之下包裹的是怎样的一颗心,他这个做师傅的,是清楚的。
语重心长的说道,“要个孩子吧!”
闻此,安景澜一愣,抬眸,目光灼灼,看向师傅。
宋经子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安静的杜家,他怎么会不明白,这杜家长女受伤归来,整个杜家还是那么的安静,定然是眼前的男子自己承担下来,怕是扰了杜家主与主夫,让二老担惊受怕。
哎,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景澜这个孩子啊!
“你这孩子,心思深沉,什么都想要自己扛。”偏偏生在这个女子为尊的时代,真的是太委屈了。
心疼瞬间浮上心头,宋经子的脸上都带着动容。
“思思去善佛寺住的时候,你一同前往。”这个孩子不肯给自己机会,那么只有他这个当师傅的操操心了。
安景澜抿着唇,最后点了点头。
看着宋经子白色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直到看不见,安景澜才抬起脚步,向着杜家走去。
宋经子踏着晨曦赶回善佛寺,山脚的小路格外的不好走,他还是一身武艺的人,到了这山顶的寺院身子还是免不了被刮破了衣裳,更何况那文质彬彬,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言青。
想到那抹青色的身影,宋经子急忙打理了一下衣服,快步向着后院走去,那里还有言青。
那个男子夜色之中匆忙走来,将自身的安危置之度外,那是危急时刻方能显露出来的真情。
推开门的一刻,宋经子的脸上却是大惊失色,平日的沉稳都失了踪影,触目所及是地上的一大摊泛着黑色的血液,急忙上前探查男子,男子整个人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匍匐在床上面,面色惨白片,了无生机。
“言青?言青?”宋经子掐着他的人中,试图唤醒他,但是后者的双手却无力的垂在身侧,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任凭宋老师傅任何动作加身。
宋经子见此,急忙起身,走到院子中,此刻天空已经亮了,初生的太阳绽放着光芒,透过薄云照耀着大地,大地之上一片雾气蒙蒙,此刻山顶之上,尤为明显。
眉头紧皱,宋经子的双眸确实无暇顾及这些,脚尖轻点,一个提身,便是落到了那院子中的菩提树上面,手抬起,一处树枝应声而落,显露出来的是空了一块的树干,此刻里面显出一物。
宋经子见此,手有些颤抖,那东西在这树干里面显然时候已经不短了,因为那树干里面滋长的新生,将那木匣子紧紧的包裹着,仿若要融为一体。
宋经子双眼泛起了一层水雾,他的双手颤抖,缓缓的伸向那匣子,他以为,他以为,再也不会动这个东西,可是没想到如今……
终究是破了自己当初的誓言,指尖轻触那匣子,冰冷瞬间传递了过来,让他打了一个寒颤,眸子扫了一眼那敞开的屋门,还能看到床上趴伏着的那一抹青色。
薄唇紧抿,眸子渐渐地染上坚定,最后运气到手掌之上,紧接着只听闻一声响响起,随之而来的是纷飞的木屑。
而之前树干上的白衣老者,此刻已经如风一般的进了屋子,而他的手里赫然多了一抹银白,在那初生的暖阳照射之下,显得格外光亮,好似新生一般……
屋子的门快速的合上,紧接着,屋子里面便是传来撕裂衣襟的声音,再然后就是男子闷哼的声音,久而久之,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看到那山下的帝都城里面,家家户户窗前都染上了光亮,那天也是暗黑一片。
言青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但是梦中的场景却是尽数都忘了去,此刻只觉得头痛欲裂,整个人好像也是被车轮碾压过一般的疼痛。
想要起来,身子像是灌了铅一般的沉重。
“思……”刚出口,便是快速的止住,话音一转,改了称呼,那眸中也是浮现苦涩,现在,她是别人的妻,那般称呼,于理不合,“杜小姐,怎么样了?”
声音里面很是虚弱,甚至说完这话,整个人就瘫软下去,胸口起伏,白色的里衣贴着胸膛起伏。
“无碍了!”宋经子简单的回答,但是也算是说了实话,杜蕾思此刻看来的确是没什么大碍了,将被子往上拉拢,看着言青苍白的脸色,眸间染过一抹心疼,这个人啊,自己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都不知道关心自己,醒来出口的第一句问的竟然是那女子。
哎!自古,情之一字,叫人身不由己。
思绪一转,唇角上扬,含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嘲讽,还在说别人,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想着那从树干之中取出的物件。
那个人离开以后,他也便是封了那匣子,本以为心死了,再也不会打开那匣子。
终究是生死之间,大彻大悟。
“思思醒来,会来我这里小住。”说着话,观察着言青的变化。
没想到,后者听了那话,毫不犹豫的急忙起身,可是身子太过于沉重,噗通一下又是跌到了回去,声音很大,摔得定然是疼痛。
可是那人却丝毫不顾及,急忙再次撑着身子,想要起来,可是试了几次,终究徒劳,言青是倔强的,最后便是要向着那床下爬了出去。
宋经子眼疾手快,给拦了下来。
言青看着老者,“宋老师傅,送我……回去。”他怎么能够让那个女子看到自己这般模样,他想要的不是愧疚,他不想要她愧疚。
“言青,你是聪明的,为何还要这般执迷不悟。”宋经子叹了口气,摇着头。
言青唇角强硬的扯出一抹笑容,眼神满是坚定,一副视死如归,“不是执迷不悟,是执迷不悔。”
明知执迷,却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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