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蕾思变了,变成了前世那样的人,那样日夜戴着面具生活的人,她就像是潜伏在这个世界的卧底一样,努力的学习这个世界的规律,尽全力去迎合这个世界。
守护她要守护的,坚持她所坚持的。
手,抚摸上窗下的衣冠冢。
秋季的夜风吹来,有那么一些苍凉。
杜家主和主夫也知道了红烛的离开,却没有一丝的放松,心里面反而沉重。
两人都明白,情爱,有多么重要。
他们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因为相爱,所以相守,而很幸运,他们能够一直相守下去,同床共枕下去的,他们两个人。
红烛离开以后,杜家主夫常常来看自己女儿,女儿日渐憔悴,他的心如刀绞一般。
不知过了几个日夜,杜蕾思的院子里面借着月色来了一位老者。
从敞开的窗子而入,看着烛火摇曳的旁边,枯坐着的杜蕾思,缓缓的走了上去,抬起手,揉了揉那孩子的头。
叹了口气,“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杜蕾思嘴唇颤抖一下,抬起头,看着老者,牵强的扯出一抹笑容,那笑,却是比哭还难看。
“可是,师傅,没了他,我哪里还有如意之事。”
老者闭上双眼,掩盖眼底的纠结与痛苦。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他们爱的深沉,他这个做师傅的,却是插手不进去。
徒儿自有徒儿福!
将杜蕾思的头揽向自己的怀中,然后手抚摸上她的头发,一下,一下,轻柔,有规律。
那双手就好像有魔力一般,让杜蕾思暂时忘却掉了周遭纷扰的一切,眼皮下垂,昏昏欲睡。
最后,竟然真的睡着了。
老者抱起女子,将她放在床上,拉过锦被,覆盖在女子的身上,掖了掖被角,却没有离开。
这一觉,睡的很长,她做了梦,梦里有好多人。
她看到了前世的养父母,也看到了精神病院的姐姐,临死前,身子被打破了洞,双目无神的哥哥。
那些人好像也看到了她,见到她的表情无疑透露着欣喜。
杜蕾思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她想,那些人是为她感到骄傲的。
缓缓地睁开眼睛,只见房间里面围满了人,坐在床边的是杜家主夫,双眼哭的像颗核桃,杜家主夫旁边站立的是杜家家主。
家主安抚着夫郎,双眼也担忧的看着床上的女儿。
旁边还有腊梅腊肠姐弟两个,腊梅没哭,腊肠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还有她的狐朋狗友们,都来了。
那抹青色的身影也在旁边,虽然站在离床较远的地方,或许终究还是在意男女有别,双目中的关切却是那么真实,那悲伤浓郁,掩盖住清冷孤傲。
他的身边一小孩子趴伏在他的身旁,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杜蕾思。
“喵~她醒了!”房梁上倒挂着一个人影,黑色的人影。
声音一出,人们都看过来,杜蕾思想要笑,嘴唇却撕裂一般的疼痛,她忘了,自己滴水未进,已经好几天了。
“水……”牵强的开口。
言青急忙去倒水,他站的远,离着那外厅最近,倒了水,抬起手,顿了一下,还是递给了杜家主夫。
然后退回到之前的位置。
杜蕾思喝了点水,喘了口气,才算是笑了出来,尽管那笑容还是很虚弱,倒是不会那么难看了。
也透露着那么一点的烟火气息。
众人见了,心也是放下来一些,就怕她醒来,还是那般半死不活的行尸走肉。
一心想着要与红烛一起去了。
人死不能复生,多么简单的道理,聪明如杜蕾思,怎么会不明白,只是情之一字,就好像是蚀骨的毒药,让人忘却了周遭,一心一眼一世界,全是那个人。
索性,老者的到来,还有那入梦的关怀,让她明白,她现在还不能随着那人离开。
那人也不会愿意见到那样的她吧。
在这个世界,想要明哲保身,尤其是与安景澜有了婚约的杜家,怎么会安心。
她活下来了,可是却也是死了。
她的心死了,随着那个人的离开。
从此,活着,只为了百年后黄泉相见,她能笑着对那在那和桥上等着她的红色人影道上一句,“你看,我没让你失望!”
你看,我可以保护我保护的人。
你看,我变强了。
你看,我一路向善。
你看,这样的我,你骄傲吗?
对着言青招了招手,“学堂建的如何?”
言青没有上前,长身立足,却是慎重的回答,“差不多了。”还差先生,因为学堂是义务教学,而收留的孩子们又是贫苦人家,乃至是被妻主休离的夫郎所带着的孩子。
那些孩子,本是不能够进入学堂的,这个社会,这个制度,还是如吃人的老虎一般。
“缺先生吗?”杜蕾思眼眸带着笑。
言青领会,也笑了,“你可以。”
四目相对,杜蕾思点了点头。
言青便是带着小王一起离开了。
抬头看了一眼那房梁上,哪里还有人影,那只黑猫,也离开了,悄无声息,就好像是他来的时候一样。
其实温酒没有离开,那窗户下面的衣冠冢,一抹黑色的身影单膝跪地,在旁边,手颤抖着,抚摸无形的空气,就像是梦里千百次的抚摸着的那个人。
那帮狐朋狗友,芹菜的眼眸通红,俨然是哭过的,而李子冉,一个女人,哭的梨花带雨,比腊肠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平胸挺立着,军姿站的笔直。
“我没事,死不了!”杜蕾思轻声道。
“呸呸呸,说什么死!”李子冉哇的一下,哭的更加厉害。
一旁的芹菜抚了抚额头,无奈的看着李胖子,拉过她的手,那处绢帕擦拭那肉呼呼的手上的泪,“别哭了,都脏了。”
这话好,李子冉那个洁癖一下就不哭了,只是还是忍不住抽搭着。
贾平匈走过来,一拳抬起,那样子就是要对着杜蕾思打过来。
杜蕾思也不闪躲,害的她们担心,是她糊涂了。
那拳头停在半空中,又狠狠的落了下去,垂在身侧,“京都四少,缺一不可。”
杜蕾思点了点头,目送着三个人离开。
杜蕾思看着屋子里面还剩下的人,抬手,将父亲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抬头,对上杜家家主,“娘亲,从今往后,杜家,我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