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周方庚可否知罪?”李三坚心复杂的看着已经去掉刑具的周方庚问道。
应该说之前周方庚与李三坚之间并未深仇大恨或者说并无私怨,相反李三坚刚至开封府府衙上任之时,周方庚又是“官敬”又是谀词如潮什么的,对李三坚还是较为敬重的。
李三坚当时对于周方庚谈不上好感,但也没有什么反感。
要说两人开始结怨就是因为毕林嫂案,李三坚过问此案,却被周方庚用手段阻止了李三坚,使得李三坚下不来台,同时异常丢脸,当时李三坚心中还是有些羞恼与愤怒的。
其后李三坚前往蔡州当面向毕林询问此案,可却被周方庚抢先一步杀人灭口,于是使得李三坚是异常愤怒。
此后更发生了令人切齿的谋刺事件,到了此时,两人之间的关系就算是无解了,就是势不两立了。
若仅是这些事,那么李三坚并没有真正的痛恨周方庚,而令李三坚真正痛恨的是,随着案件的深入,周方庚的狡诈、贪婪、视人命如草芥、肆意制造冤狱、视百姓如猪狗等等恶行就暴露在了李三坚的眼前,使得李三坚切齿痛恨。
为大宋开封府掌刑讼之事的推官,作为出贫寒的李三坚来说,怎能不切齿痛恨如此恶行?
不过李三坚虽然痛恨周方庚,但心中也是明白,周方庚不过是个小喽啰而已,真正的为恶者却是其后的那些人,甚至可以说不是人,而是一种东西,这种东西造成了宋官府目前的这种状况,这种状况此时在周方庚上集中体现而已。
不过李三坚虽心中明白,但又能怎样?可以说是无能为力,可话虽如此,李三坚仍不打算放过周方庚,定要将他绳之以法,就算是敲山震虎也不能让其逍遥法外。
因而此时李三坚的心是复杂的。
“老夫何罪之有?”周方庚哼了一声说道。
“强盗罪、杀伤罪、yin罪、贪赃罪。”李三坚料其定不会老实认罪,于是就缓缓的说道:“六罪之中,汝犯其四,竟敢不认罪?依我大宋律,认罪、悔罪,罪减一等,拒不认罪者,罪加一等,此时不认罪,更待何时?”
“哈哈!”周方庚闻言大笑道:“老夫承认是我撺掇佟氏诉毕林嫂,你只能定老夫诬告之罪,何来四大罪之说?”
周方庚说罢,狠狠的瞪了佟氏一眼。
“本官料你也不会老实认罪的。”李三坚摸了摸下巴之下长出的短须后吩咐道:“我来问你,毕林是怎么死的?”
“毕林?”周方庚闻言冷笑道:“毕林刺配蔡州,人已经发往蔡州了,老夫还听闻李推官不是前往蔡州提审人犯毕林吗?其后毕林居然死在了蔡州,老夫还想问你毕林是如何死的呢?”
“啪!”李三坚将惊堂木重重的拍在了公案台之上后喝道:“大胆狂徒,竟敢质问本官?本官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来人,提犯官徐世卿。”
山魁、许彪闻言就将徐世卿给
提进了大堂。
此时的徐世卿早已不复往蔡州之行的嚣张,浑扑簌簌的抖个不停,几乎都走不动道了,被山魁、许彪拎了进来,扑通一声扔在了堂中。
“堂下跪着何人?”李三坚照例问道。
“卑。。。卑。。。卑职府衙左厅当官徐世卿。”徐世卿抖抖索索的答道。
“徐世卿?世代公卿?”李三坚笑道:“本官看你做官是做到头了,若不老实交代,不但官职没了,命也会不保。”
“我来问你,你前往蔡州,提毕林回京,是奉了何人之命?”李三坚随后盯着徐世卿问道。
“何。。。何人。。。之命啊?”徐世卿胆怯的喃喃自语道。
李三坚摇摇头,取出一纸公文,走下公案台,站在徐世卿面前,拿着公文在他面前晃了晃后问道“此为何物?”
“是。。。是左厅林判官之命。。。”李三坚手中握有公文,徐世卿也只好承认自己是奉左厅判官林旻之命前往蔡州提回毕林的。
“不错,是本官命徐当官前往蔡州提毕林回京的。”林旻冷笑道:“李推官可以前往蔡州提审人犯毕林,本官为何就不能将其提回京城?”
开封府府衙判、推二官为府衙长吏佐贰,其中判官的地位微微高于推官的,同时宋是以左为尊的,因此开封府二号人物当为左厅判官林旻。
“林判官当然可以。”李三坚冷笑道:“可毕林却死在了半道之上,你又作何解释?”
刚才林旻还说毕林嫂一案已经具结,同时无刑部的批文是不能够重审此案的,可此时又称自己命徐世卿将毕林提回京师,可谓是自相矛盾。
李三坚并不在此处与他纠缠,因此直截了当的问毕林之死。
“本官得知,毕林半路脱逃,最后自己跳入河中淹死的,李推官,这个解释可否?”林旻随后问向徐世卿道:“徐当官,形是否就是如何?”
“是。。。是这样的。”徐世卿此时暗松了口气,答道:“真阳县捞尸之后也是如此具结的,人犯毕林是溺水而亡的。”
“溺水而亡?”李三坚闻言冷笑着吩咐山魁、许彪等人道:“请公孙大医上堂。”
公孙大医?堂中诸人包括路昌衡均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开封府何时钻出来一个什么公孙大医?
其中堂中一些老吏倒是隐隐猜到了一点,那就是开封府府衙之中曾经有个公孙仵作,其医术也是较为精湛的。
“民女公孙柔娘拜见诸位老爷。”公孙柔娘上堂后,盈盈参拜道。
“啪!”李三坚、公孙柔娘还未继续说话,林旻又将惊堂木重重的拍了一下后喝道:“我府衙煌煌大堂,岂容一名妇道人家在此地胡言乱语?”
“林判官!”李三坚闻言说道:“我大宋律令,何时不许女子说话的?况且你又怎知她在胡言乱语?柔。。。公孙大医为京师女医,其父曾为我府衙仵作,亦是医术精湛,同时。。。同时她也是本官的
书吏。”
“书吏?”路昌衡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听说过私人书吏幕僚什么的,但也没见过何人用过女子为书吏幕僚啊,况且还是如此年轻美貌的女子。。。
参议之时,会不会干些别的?路昌衡猥琐的想到。
“正是!”李三坚点头路昌衡对道:“此女文才见识过人,且医术精湛,因此本官将其引为书吏,不过为下官私聘的,路府尊,是否当得?”
“当得,当得,随你便是。”路昌衡笑道。
你要自己掏钱雇人,谁还管得着你啊?众人一起心中暗道。
公孙柔娘闻言白了李三坚一眼,李三坚一直想将她引为书吏,可自己并未同意啊,此时李三坚大庭广众的宣布此事,那么就既成事实了。。。
“路府尊。。。”林旻随后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路昌衡。
“哎,林判官,且听她说便是。”路昌衡倒是蛮有兴致的想听听公孙柔娘到底想说些什么。
路昌衡其实与此案牵扯不大,要说有牵扯,那就是路昌衡受了些许钱财而已,此时李三坚已将账册交给了他,那么就是死无对证了,若周方庚此时胡言乱语,那么路昌衡首先必须是先要封住他的嘴。
但如何封住他的嘴呢?路昌衡此时心中暗自盘算着对策。
“公孙。。。书吏。”李三坚随后对公孙柔娘说道:“你且说说毕林的真正死因。”
“诸位老爷!”公孙柔娘点头说的:“民女奉李推官之命,查验毕林的死因,民女经查验,毕林并不是死于溺水,而是被人用绸布捂死,是窒息而死,随后被抛尸江中的。”
“嗯?何以见得?”路昌衡疑惑的问道。
“老爷,请看。”公孙柔娘随后将查验文书上呈给了路昌衡等人。
“孙推官,你觉得如何?”路昌衡随后将查验文书递给了开封府左厅推官孙德勤。
“可信,可为呈堂供证。”孙德勤细细的看了看后答道。
开封府左厅推官孙德勤倒不是林旻他们一伙人,并且平里还受到了林旻等人的排挤。
“灌颅之法,查明毕林是为他人所害,牙缝里发现绿色丝线,那么毕林必被绿布捂死,是窒息而死,随后被抛尸江中的。”李三坚随后补充道。
“徐当官,对此你又有何话要说?”李三坚随后问向徐世卿。
“这。。。”徐世卿闻言汗水已经流了下来:“卑。。。职,卑职领人追拿人犯毕林。。。确实是。。。他。。。自己落入江中的啊。。。”
此时大堂之中有许多掌刑狱多年之人,可谓是经验丰富,察言观色,就能知道此时的徐世卿定在说谎。
可若是拿不出证据,仅凭察言观色是远远不够的,除非行刑讯供之举,但刑讯供林旻等人许吗?
“啪!”李三坚重重的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犯官徐某,事到了此时,还敢狡辩?真视我大宋王法为无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