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贵爷爷,小的此次进京也给您老捎了一船物件,望中贵爷爷笑纳。”
诸臣出了延福宫,朱勔单独留下,缀住了梁师成,瞅个机会开口对梁师成说道。
“你小子...”梁师成今年也就四十余岁,只比朱勔大不足十岁,却被朱勔一口一个爷爷叫着,心中倒是有些欢喜,于是对朱勔笑道:“我等为陛下办差,当尽心竭力,同时也不可有损陛下名头之举啊,凡事当小心在意,事事当如履薄冰也。”
有损陛下名头?你他娘的比我更狠,朱勔心中暗骂道。
梁师成深得宋帝赵佶恩宠,还居然得到了进士出身,一名阉人成为了进士,使得天下人均是瞠目结舌的,进士何时如此不值钱了?
此时的梁师成不但在宫内有官职,在宫外也是任晋州观察使、兴德军留后等官职,身兼数十个官职...
其中一份最重要的官职便是负责传旨,官职不大,却极为重要,可谓是个肥缺,赵佶颁布的每份制、诰,几乎都是由梁师成传出宫外,梁师成甚至能够模仿赵佶的“瘦金体”,制、诰的真假也就无从分辨了。因此此时的梁师成可谓是权势熏天,使得朝中文武百官几乎个个迎奉于他,其中想得到升迁的官员更是如此了。
蔡京当然也是迎奉梁师成,王黼更是以父子之礼执之,朱勔也是以爷孙之礼执之。
权势熏天,有了权,当然就会有钱,梁师成以权谋私,所得美宅、良田、园林、金银珠宝等等是不计其数,说富可敌国都算是少的。
“爷爷说的是,小的今后定会当心的。”朱勔不动声色,满脸堆笑的接着说道:“中贵爷爷,小的冒昧的问一声,您老此次遣何人去福州拿人啊?”
赵佶诏命皇城司前往福州拿下李三坚治罪,也就是命梁师成派人前往福州。
梁师成在皇城司当中也是有官职的。
所谓皇城司,即宋禁军官司名。旧名武德司,位于东京开封府左承天门内。执掌宫禁、周庐宿卫、刺探消息。
皇城司依祖宗法,不隶台察,又依旧制,三衙管军,未尝内宿,殿前一司虽统摄诸班禁卫,而皇城一司亦判然不相关,亦汉南北军相统之意也。其不受三衙辖制,乃直属皇帝的衙门,也就是说,皇城司直接听令皇帝,其他人均是无法节制。
皇城司主要官员就是勾当皇城司公事十员,以武臣武功大夫以上及内侍都知、押班充任。
梁师成就是勾当皇城司公事其中的一员。
“你这是何意?”梁师成闻言诧异的看着朱勔问道。
“哦,中贵爷爷,是这样的,怎奈那厮太过可恨,因此小的请爷爷半路就将其...”朱勔随后恶狠狠的挥了一下手掌。
“什么?难道你想半路就将其...?”梁师成闻言惊道:“官家可是说了,不可太过为难他的。”
“哎哟,我的爷爷啊。”朱勔闻言慌忙说道:“这一路之上千山万水的,谁又能保证一路平安呢?谁又能保证没个病、灾什么的?到时候病死在了路上,摔死在山崖之下,官家最多问两句罢了,还能怎样?难道还有人为其伸冤,为其分辨不成?他自己也无口分辨了,要分辨就去阎王爷那里分辨去吧,嘿嘿,中贵爷爷啊,你自己思忖下吧,此人到了京师,若是官家心软,今后为难的可不止小的一人呢。”
梁师成闻言,异常犹豫的点了点头。
皇城司在拿人之后,也经常有人犯半路死去的,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可李三坚...梁师成就犯了难,有了些犹豫。
梁师成得了势之后,是善待苏轼后人的,吩咐家中仆从,若是苏轼的三个儿子苏迈、苏迨和苏过来访,一定要尽心接待;若是有求助的意思,多少钱都给,不用再行请示。
按说李三坚为苏轼之门生,梁师成也会善待他的,同时以往李三坚与梁师成还是有些交情的。可此时李三坚居然欲废止花石纲,并请斩蔡京、朱勔父子,如此以来,李三坚欲为难的可不止蔡京、朱勔父子,也是将梁师成等人囊获在内。
李三坚与废止花石纲,梁师成在花石纲中得到的好处也还罢了,可李三坚今后会不会欲废止修建艮岳?会不会欲废止铸九鼎、建明堂、修方泽,立道观?会不会清君侧?请斩蔡京、朱勔父子,今后会不会请斩梁师成等人?
要知道梁师成可是修建艮岳等的都监呢,梁师成的摇钱树可是在其中的。
一条线儿上的蚂蚱,十有八九就是如此了,梁师成心道,如此看不清形势之人,如此不识时务,不知天高地厚之人,梁师成如何能够保他?如何能够继续善待于他?
此时的梁师成也是异常的恼火,恼火李三坚不识时务,妄自尊大。
怪只怪他太没眼力见儿了,梁师成心中暗道,李三坚啊李三坚,害死你可不是我梁师成,而是朱勔这个泼皮,回头俺梁某定会给你好好上柱香、烧些纸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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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余日后,福建路福州学堂
李三坚办的学堂就位于安抚使司衙门之策,为几间茅屋,可容纳百余人。
“唐魏征曾言,进之以六正、戒之以六邪,则不天而自后、不劝而自勉矣。何为六正、六邪?高瞻远瞩,防患于未然,一正也;虚心尽意,扶善除恶,二正也;夙兴夜寐,进贤不懈,三正也;明察成败,转祸为福,四正也;恪尽职守,廉洁奉公,五正也;刚正不阿,敢争敢谏,六正也。何为六邪?安官贪禄,不务公事,与代浮沉,左右观望,如此者,初邪也;溜须拍马,曲意逢迎,二邪也;巧言令色,嫉贤妒能,三邪也;智足以饰非,辩足以行说,内离骨肉之亲,外妒乱于朝廷,如此者,谗臣也,四邪也;专权擅势,以轻为重;私门成党,以富其家;擅矫主命,以自显贵,如此者,五邪也;谄主以佞邪,陷主于不义;朋党比周,以蔽主明,使白黑无别,是非无间,使主恶布于境内,闻于四邻,如此者,六邪也。”
李三坚身为福建路长吏,政事、民事、兵事是多如牛毛,可谓是日理万机,不过李三坚再忙,也会抽出一些时间教授于自己的数十名学生。
这数十名学生既是李三坚的门生,又是孤儿,因此李三坚不但要教授他们学业,还要负担他们的吃穿,可谓是负担沉重。
不过此时的李三坚为从五品官员,加上职贴等等,俸禄较高,还是勉强负担得起的。
同时三夫人徐氏也是做些买卖来补贴家用,这大概也是李三坚为官以来唯一的一件“以权谋私”吧。
李三坚早已对徐婷婷言明,不得损公肥私,不得不顾一切的攫取不义之财,不得攫取百姓之财,而肥了自己,因此徐氏的买卖做的艰难无比,赚的钱也只能够是勉强补贴家用,距离发财还远得很呢。
“正即君子,邪即小人。”李三坚接着授业道:“不过正与邪、君子与小人之间的区分并非泾渭分明的,在很多时候,不是那么容易区分的,亦正亦邪,亦君子亦小人之人或事,在这个世上是比比皆是。纯粹是正或者纯粹是邪的人或事,是不存在的。因此为师以为心正即正,心邪即邪,至于手段,可正可邪,心正用些邪之手段,也未尝不可,而邪之人偶尔也会使些正之手段。”
李三坚在教授他们为人之道,同时也是在教授他们为官之道。
“师父啊!”刘宗毅开口问道:“娇妻美妾是正还是邪啊?”
“哈哈哈哈...”众门生闻言均是哈哈大笑。
李三坚五位娇妻美妾,也是他们的五位师娘,门生们又岂能不知道?
刘宗毅此人脑壳灵光,较为灵动,经常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此时就拿李三坚的妻妾来刁难李三坚了...
李三坚平日里授业是诙谐、幽默,从来不摆官架子或师父架子,经常与门生们戏言几句,因此刘宗毅等人才敢大胆提问。
“啪!”李三坚闻言将一只写字用的木炭丢在了刘宗毅的脑壳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哎哟!”刘宗毅双手捂头,苦着脸的看着李三坚。
“哈哈哈哈...”众门生又是发出一阵大笑。
“你小子,你敢戏弄为师?”李三坚笑骂道:“世人皆云,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衫,为师要说的是,对待女子以礼相待,便是正,视为衣衫、物件、礼品,甚至视为骡马的便是邪。”
“砰...”正在此时,外面发出一声巨响,随后李三坚的门生汤顺兴冲冲的跑进来,大喊大叫道:“成了,成了,师父啊,炸药成了...”
汤顺脸上、衣衫被火药熏得黑秋秋的,就如一名灶王爷般的...
汤顺自得李三坚教授的理论之后,便只对火药感兴趣,天天鼓弄着这些东西。
“人无碍吧?”李三坚微笑着看着汤顺问道。
“无碍,无碍,师父放心。”汤顺兴奋的答道。
“无碍?无碍怎能称之为炸药?”李三坚又将一个木炭丢向了汤顺道:“还早的很呢。”
“哦...”汤顺闻言转身就准备出门,再去鼓弄去了。
“回来!”李三坚随后喊住了汤顺:“为师与你戏言的,无论怎样,你可要注意安全,不要炸不到别人,先将自己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