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雪第三百零五章托付挚友“元承,你说我等十年寒窗,千里为官,到底为了什么?”
“翰韧兄啊,不就是娇妻美妾、且公且侯、子子孙孙吗?”
此时已临近旦日,开封府百姓不顾大雪纷飞,行走在开封府的大街小巷,准备着年货,显得异常忙碌。
开封府一处街道之上,却有两名一高一矮身穿普通常服的年轻官员在谈笑着,引起了不少行人侧目。
大冷天的,这两个“狗官”不回家取暖,吃饱了没事干,出来消食吗?许多行人均心中暗道。
“你就这么没出息?”李三坚看着刘安节不由得笑道。
“哎哟,这还不叫出息?不才以往可想都不敢想呢。”刘安节瞪了李三坚一眼道。
“那倒也是,元承,那里有个小酒肆,我等浊酒一壶,今日就畅谈一番如何?”李三坚见站在街边说话,也太引人注目了,于是指着不远处临街的一个小酒肆对刘安节说道。
小酒肆外面挂着旗幡,旗幡之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在风雪交加之中,使人不由自主的产生了想进去喝两盅的念头,以驱身上的寒气。
“翰韧兄有此雅兴,愚弟怎能扫兴?不过愚弟囊中羞涩。”刘安节闻言笑道。
“愚兄一顿小酒还是请的起的,今日请你便是。”李三坚白了刘安节一眼道。
刘安节与李三坚差不多,基本上就是靠朝廷俸禄吃饭,此时刘安节的家人又来到了开封府,需要安置他们,是处处都要用钱,因此刘安节显得异常的捉襟见肘。
而李三坚也是如此,虽说与李记金银行斗纽,也算是有了产业,但“翠轩居”银楼刚刚开张,不可能立刻就有了收益,家中还有数十张嘴要吃饭,因此实际上,李三坚比刘安节还要艰难。
两名朝廷新进官员,连一顿像样的酒都喝不起,说出去估计根本就无人相信,也许还会被人嘲笑,但实际情况就是如此。
不过无论怎样,花几个铜板,喝喝街边小酒,两人还是喝得起的,因而此时两人之间多少有些调侃的意思。
“客官里面请!”一身朝廷官员常服的李三坚与刘安节进入这家酒肆之后,酒肆小厮忙不迭的迎了上来,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这种小小的、简陋的酒肆一般是贩夫走卒、挑夫担客的歇脚之处,连衙门里的差官公人都很少见,更不要说朝廷官员了。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李三坚与刘安节只是表面光鲜而已。。。
朝廷发的官衣所用衣料一般都是选自上等的江南丝绸。
李三坚与刘安节选了一处僻静之处,坐了下来,并吩咐小厮烫了壶酒,上了几碟小菜。
“绍圣四年也是这番光景。”两人坐下来碰了一杯酒,李三坚看着远处正忙着搭建花灯的情景后,对刘安节感概的说道。
绍圣四年,不满十七岁的李三坚上京赶考,于蔡园灯会夺得魁首,距今一晃已经四年了,时光如流水,又如一把杀猪刀,使得李三坚感叹不已。
当年蔡绒雪出了一个异常难猜的灯谜,与李三坚相识,三年之后却成为了李三坚的爱妻,而李三坚当年心仪之人,灯谜主角李清照,却成为了他人之妻。
许久未得到李清照的消息了,不知道她过得怎样?此时的李三坚眼前浮现出了,当年在赣江险滩之中的一个俏丽的黄衣丽人的身影。
“当年你娃就名满天下了撒。”刘安节闻言笑道。
“一个初出茅庐的后生而已,谈何名满天下?”李三坚闻言摇头道。
“李三坚,李句读,你就不要如此自谦了嘛。”刘安节接着笑道:“愚弟远在成都府之时,就听闻了李翰韧的大名了,如雷贯耳呢。”
“去去,你才是句读!”李三坚想起当年自己因句读之法,得一“李句读”之名,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
“当下你愤天下不平之事,屡平冤狱、为民做主,你李三坚之名更是如日中天,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哇。”刘安节接着说道。
在这个世上许多人是将名声看得比性命还重,宁可舍去性命,也要周全名声。
李三坚年纪轻轻即博得清名、直名,使得刘安节说起来感到有些羡慕。
“什么名满天下,什么如日中天?”李三坚摇头道:“愚兄真的对此等虚名是不在意的,不过元承有句话说的倒是实情,就是愤天下不平之事,愚兄就是见不到欺压良善之人,就是见不得欺压良善之事,此乃天性使然,因此就。。。出来这么多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哎,愚兄时常是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是力有所不逮。”
“还心怀不岔之意。”刘安节点头道:“其实年兄大不不必如此撒,很多事情也由不得你撒。”
李三坚连续两次都被“待罪在家”,原因就是因此事情涉及到了皇室宗亲,涉及到了宫中。
李三坚心情郁结,作为李三坚的挚友,刘安节又岂能不明白?
“哎,愚兄原本以为。。。原本以为。。。”李三坚喝了几杯酒之后,吞吞吐吐的说道。
“你原本以为怎样?”刘安节见李三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好奇的问道。
李三坚摇摇头,想了想后问道:“元承,你觉得陛下如何?”
“陛下。。。?”刘安节闻言被惊得左右看了看后低声说道:“小心隔墙有耳。”
“元承,无碍,无碍!”李三坚笑道:“此处仅你我二人,且我朝不以言获罪,你我议一下朝政,难道还能下大狱不成?”
李三坚说罢抬头瞄了一眼屋顶。
李三坚与刘安节坐在酒肆之中的一个偏僻角落,周围空无一人,同时酒肆屋顶是用稻草搭建而成,是个草棚。
如此,皇城司的人应该不会趴在屋顶偷听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还是小心为上!”刘安节喝了一大口酒,壮了壮胆子后低声说道:“陛下继位之初,以本中和而立政,昭示朕志,永绥斯民。开谠正之路。三月份的时候,愚弟曾经记得,陛下下了一份诏书,永惟四海之远、万几之烦,岂予一人所能遍察,必赖百辟卿士,下及庶民,敷奏以言,辅予不逮。由此看来,陛下广开言路,种种举措,也表明应为励精图治之主吧?”
“励精图治之主?”李三坚闻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后说道:“愚兄曾经听说过一个典故,先帝神宗皇帝,曾到秘书省观看的南唐后主李煜的画像,见其人物俨雅,再三叹讶。随后就诞下了今上。时梦李主来谒,所以文采风流,过李主百倍。”
“你。。。你。。。你。。。”刘安节闻言顿时仓皇失色,看着李三坚半响说不出话来。
南唐后主李煜精书法、工绘画、通音律,实为一风流天子,但也是个亡国之jun,李三坚此时将赵佶比作李煜,顿时将刘安节吓得魂不附体的。
“哈哈,你慌什么?好好,愚兄酒多失言,不说了便是。”李三坚拍了拍刘安节笑道。
李三坚随后的一句话差点将刘安节吓得落荒而逃。
“天下大变在即,你我当有所准备啊。”李三坚随后喝了口酒后,轻轻的说道。
目前整个宋,整个天下,也许只有李三坚知道北方强虏正在崛起,知道了宋此时其实已是危如累卵,随时有覆巢之险,因此李三坚思虑再三,还是打算提醒一下自己的挚交好友。
“天。。。天下。。。大变?变什么变?现在就变吗?”刘安节闻言结结巴巴的问道。
“谁说是现在了?好了,言尽于此,元承今后记得就行了。”李三坚只能说这么多了,再多就会使人产生疑心了。
不过李三坚已经使刘安节产生了疑心,但李三坚不愿意多说,刘安节也不方便继续询问了。
于是两人喝了一阵闷酒之后,刘安节开口问道:“年兄有什么打算?”
“打算?你是说魏国公一案吗?”李三坚闻言问道。
“正是!”刘安节点头道。
“元承,你觉得此案最后是何结果?”李三坚想了想后反问道。
“如此重案,魏国公犯下如此重罪,应该不会有何好结果吧?至少也是流配三千里吧?”刘安节看着李三坚问道。
“元承,你错了!”李三坚闻言摇头叹道:“我料魏国公此次定是能够逃脱,最多是些无关痛痒的处罚而已。”
赵沆一案早已移交给了大理寺、刑部、大宗正司,可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了,可到目前为止,仍是没有任何结果。
时间拖得越久,李三坚就越感觉不妙。
“这。。。应该不会吧?”刘安节问道。
“但愿如此吧。”李三坚闻言说道:“元承,愚兄有事托付贤弟,望贤弟应允。”
李三坚说罢起身,躬身给刘安节施礼道。
“哎,哎,你我同榜之人,又志趣相投,你这是作甚?有事说便是,愚弟决不会推脱。”刘安节慌忙扶着李三坚说的。
“事情是这样的。”李三坚随后轻轻的对刘安节说了几句话。
“你。。。你。。。翰韧兄啊,你一直以来是个稳重之人,为何要行此举啊?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啊。”刘安节听完后,被惊了个面如土色,慌得连连说道。
“店家,沽三斤酒,喝完了,还要赶路呢。”正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李三坚、刘安节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