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东京开封府延福宫
“陛下,奸贼李三坚是一派胡言。”
“陛下,区区数块山石就劳民伤财了?就民不聊生了?就害了江山社稷?天下就会大乱了?纯粹为一派胡言,奸贼李三坚是危言耸听,居心叵测。”
“陛下,奸贼李三坚为乱臣贼子,他才是祸乱天下之人啊,请陛下明鉴啊!”
“陛下,时公藏私余,上与下足,何来天下大乱之说?奸贼李三坚包藏祸心,当严惩之。”
“…………………………………”
李三坚一本奏章,顿时像踩了众人的尾巴一般,又似炸了锅一般,使得诸臣气急败坏的,纷纷开口怒斥李三坚,七嘴八舌的,就似一群苍蝇围绕在宋帝赵佶附近,嗡嗡嗡转来转去的。
李三坚奏请废止花石纲,请斩蔡京、朱勔父子,就几乎将在延福宫之人都得罪完了,包括赵佶、梁师成、杨戬等人,甚至包括诸嫔妃、女官、宫女等人。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这些人早已形成了一个利益团体,是扶持遮饰,俱有照应的。
于是乎,李三坚就如捅了一处巨大的马蜂窝一般。
而宋帝赵佶也是如此,蔡京三度复起,最终决定的便是赵佶,赵佶也不止一次夸赞蔡京施政有方,使得国库充盈,若是赵佶准李三坚所请,岂不是自己扇自己的耳光?届时,赵佶的脸往哪里搁?皇家颜面何在?
李三坚奏章虽是弹劾蔡京、朱勔等人,但却是直指宋帝赵佶,原因是不言而喻的,那就是蔡京、朱勔背后的主子便是赵佶。
这也是蔡京看过奏章之后,感到欣喜的主要原因,暗骂了赵佶,李三坚还能有何好下场?
只不过蔡京感到万分纳闷的便是,奏章是如何递交到赵佶手中的?要知道蔡京此时早已控制了一切言路,正常渠道的奏章,都是要经过蔡京之手的。
因此赵佶也是愤怒异常,这也是赵佶第一次开始厌恶、恼恨李三坚了。
最为关键的是,若准李三坚所奏,赵佶眼前的一切均会化为乌有的,如延福宫及其宫中的奇花异石、飞禽走兽、奇珍异宝等等,赵佶如何舍得?
要知道赵佶是将这些玩意视若性命的。
“陛下,陛下啊...”朱勔被救醒之后,“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膝行至赵佶面前,抱着赵佶的小腿是大声嚎哭,鼻涕、眼泪沾满了赵佶身上的道袍下襟。
“陛下啊...”朱勔一边大声嚎哭,一边说道:“臣本一微贱商贾,而陛下不嫌微臣,命臣寻些山石之物。臣便是肝脑涂地,也要为陛下办成此事。臣在外不过是取些废弃山石,又如何扰民了?山石长在山上,生在水中,外面之人根本是不屑一顾的。微臣等人只不过亲自开山挖石,在水中捞起石头,然后在花些钱雇三两民夫,运至京师,怎么就扰民、害民了?怎么就危害江山社稷了?微臣受此不白之冤,请陛下替微臣洗清冤屈。”
“知道了,知道了,卿先起来说话。”赵佶温言道。
赵佶也是觉得李三坚所言是言过其实了,是危言耸听。
赵佶是喜欢假山奇石,而这些假山奇石,在俗人眼中也就是些荒石,根本是不入眼的,而在赵佶眼中却是神奇之物。
如此荒石放着也是放着,取来自己欣赏,就成了害民之举了?一派胡言,言过其实,危言耸听,赵佶心中暗道。
“陛下,要说危害江山社稷,祸国殃民之贼,不是别人,乃是那奸贼李三坚。”朱勔抽抽噎噎的说道,就如一名受够了气的小媳妇一般:“陛下,微臣有三件事情,需禀明陛下,第一件事情就是臣侄汝明,与应奉局之人于福建路福州开山掘石,却被那李三坚打了,并将他们撵出了福州,陛下,汝明等人乃是奉旨办差,此举与抗旨无异;第二件事情更是大逆不道,政和二年十月,三艘纲船在崇明岛被海寇劫掠,押船兵卒死伤无数,三艘满载贡物的纲船被劫掠一空,后经两浙路缉盗官查明,劫掠贡船之海寇乃是福建路舟师假扮的,乃是那奸贼李三坚见财起意,差人劫了纲船,此举与造反无异;第三件事情,就是奸贼李三坚与反贼侬智高后裔勾结,欲坏了我大宋江山。”
“陛下,微臣叩请陛下拿下此贼治罪。”朱勔随后在地上磕头道。
“反啦,反啦!”赵佶听完后终于大怒,拍案起身大怒道。
赵佶脾气一直以来,都是较为温和的,能够宽于对待臣下的,也是很少发怒的,可此时涉及到江山社稷,涉及到反叛之事,于是不禁发了脾气,发了怒。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宋再是宽于刑罚,但涉及到谋反,下手也是毫不手软的,是毫不容情的。
于是乎,众人仿佛听到一声龙吟虎啸之声,仿佛看到一片血雨腥风。
蠢材就是蠢材,一点都沉不住气,蔡京心中不由得暗暗摇头道,待将顾龙云等人押至京师之后,再提及侬智高后裔之事,其效果将会是更好一些,可此时朱勔气急败坏之下就提出了此事,无凭无据的,岂能使人信服?李三坚也完全可以矢口否认,并反告朱勔诬陷,而诬陷大臣谋反的罪名也是不轻的,也是有可能被杀头的,最起码也会罢官流放。
劫掠大宋纲船一事,倒是可以据此拿下李三坚治罪,蔡京心中暗道,别人不知道,蔡京可是知道的,此事绝非李三坚所为,定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朱勔所为,不过只要是手脚干净,做得逼真一些,将这屎盆子扣在李三坚脑壳上,也是很不错的。
众臣是战战兢兢的,不敢有任何动静,只符宝郎李邦彦发出一声惊呼。
赵佶见状转头看了李邦彦一眼,冷冷的问道:“符宝郎有何话要说吗?”
“陛下,微臣死罪,请陛下恕罪,那奸贼李三坚居然谋逆造反,当立即羁拿治罪。”符宝郎李邦彦吓得慌忙伏在地上答道。
符宝郎李邦彦,即为李三坚的妾室徐氏之亲兄李邦彦。
大观二年,太学生李邦彦,赐同进士出身,授官秘书省校书郎,试任符宝郎。
此时宋朝廷已废科举,由学校升贡,因此蔡京之流有多了条生财之路,而李邦彦家中为富商大贾,因此升贡要比科举容易得多,因此李邦彦就有了进士出身。
所谓符宝郎,即为掌宝玺,并掌金银令牌之官职,官职不大,却极为重要,因皇帝随时要用印,因此符宝郎是抱着皇帝御玺跟着皇帝到处乱跑的。
李邦彦与其亲妹李婉婷,李婉婷现在改名为徐婷婷。李邦彦与徐婷婷自幼兄妹感情较好,此时徐婷婷是李三坚的妾室,李三坚也就是李邦彦的妹婿了。当年李邦彦家中反对这门亲事,可李邦彦还是颇为赞同的,因此此时李三坚出事,李邦彦还是打算在适当时机,在赵佶耳旁吹几句耳旁风,为李三坚说两句好话。
可李三坚此刻居然有谋逆之嫌,如此一来,李邦彦还敢为李三坚说话吗?忙不迭的欲撇清与李三坚、徐婷婷的关系了。
身家性命、自己的前程与亲情相比,亲情就靠边站了,况且李邦彦早就想拜到蔡氏门下了...
今日过后,李邦彦之家就宣布李婉婷已死,正式撇清了与李三坚、李婉婷的关系。
所谓墙倒众人推,大概就是如此吧,这众人之中当然也包括亲人。
“何卿家,你以为如何?”赵佶闻言点点头问向与蔡家并列宰相的何执中道。
此时的赵佶最信任的大臣,大概除了蔡京,就是同为赵佶潜邸之臣的何执中了。
不过何执中此时年龄已老,且较为平庸,因此何执中的这个宰相基本上就是个摆设。
“陛下...”何执中似乎是正在打瞌睡,昏昏欲睡的,猛地被赵佶唤了一声,于是就打了个机灵,想了想后说道:“陛下,李三坚为陛下‘老臣’了,因而臣以为李三坚谋反之事,是有待商榷的,不过李三坚此时掌一路之钱粮、兵马,还是当谨慎从事也。”
何执中当然与李三坚是较为熟悉了,在端王府之时,两人关系也是较为良好的,李三坚谋反之事,何执中当然是不相信的,一个寒门士子,无门无派的,没有氏族大家的支持,他拿什么谋反?凭福建路一路之力吗?
若李三坚真的领福建路谋反,那么朝廷必将会以雷霆之力,迅速剿灭的。
因此何执中是打死不信李三坚谋反的,不过此时的何执中还有三二年就致仕了,此刻又何必跟自己找麻烦事?又何必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因此何执中说话模棱两可的,又将“锅”甩给了赵佶及其余诸臣。
不过何执中还是给赵佶稍稍提了个醒,那就是李三坚为赵佶“老臣”,为他的潜邸之臣。
老滑头,左谏议大夫、给事中、御史中丞王黼心中暗骂了何执中一句后,开口奏道“陛下,臣以为无论怎样,人总是要回来吧?回来之后,一切由陛下定夺便是。”
王黼今年三十余岁,便居高位,原因就是依附蔡京,打击政敌,蔡京才投之以桃报之以,助王黼登上高位。
“传旨,着皇城司槛送李三坚至京师,尽法处治。”赵佶闻言点点头下旨道。
“也不必太过为难于他。”过了半响,赵佶又开口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