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张良想问的,但似乎有些无礼,就没问,颜硕却不顾及这些,直接问出了口。
钟离获长叹道:“虽不愿承认,但你小子刚才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这些年来,我墨门为了天下百姓,为了止战非攻,不管哪个国家的战事,几乎都参与了。
十数年下来,墨门弟子死伤……确实太多,如今,我邓陵子一脉墨者仅有数十人众,且还是新弟子居多,如何与廷尉府数百爪牙对抗?
不得已,老夫一路数布疑阵,一人引开大部分廷尉死士,掩护其他弟子,绕开廷尉府的追杀,安全撤走。
昨日,老夫逃无可逃之下,与廷尉府四大高手,还有阎乐那奸贼硬抗。虽然伤了阎乐,击杀了四大高手中的残和霸。但自己也身受重伤。”
张良眼珠一转:“所以,你怕秦正举报,暗中又返回彭城,还故意到他那里包扎,处理伤口,让其牵连进来,堵住他的嘴。”
钟离获默认张良的分析,接道:“素闻公子机敏过人,确实不凡。但是,以阎贼的心机,哪怕秦正不举报,要查到公子庄上,只怕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我怕公子等人大意,特来提醒,应该尽快撤离才是。
你们因老夫牵连进来,如果再被廷尉府盯上,后果不堪设想。老夫也会寝食难安啊。”
张良吸了一口凉气:“还好,我本以为只是些打家劫舍的毛贼,并未放在心上。”说着还瞟了颜硕一眼。严伯提醒过他,说可能与颜硕有关。看来那十二个人与颜硕倒是没有关系,可还真与墨家有关系了,这就严重了。
钟离获催促道:“不是毛贼,公子应该尽快离开了,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好!颜先生,马上收拾东西,我去通知紫衣和绿衣,还有严伯,把所有人都叫上,一但被廷尉府盯上,这庄子怕是不能再回来了。”张良也很果断。
“不能再回来了?这……这……”颜硕舍不得了。好不容易有个比听风山庄好的地方,这脚还没站稳呢,又要离开。
他确实心有不甘,重新将目光转移到钟离获身上:“都是因为你,天地这么大,你非要跑来张庄干嘛?这下好了,这损失你得赔。”
钟离获无奈道:“老夫并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当时,这四荒八野的,就只有这里能藏身,也是情急之下,慌不择路。
是,老夫承认,是连累了你们。可你小子,还没给老夫交待清楚呢,你如何身怀我墨门绝技,别以为老夫会放过你。如果你是墨家弟子,也就不存在连累之说了,我们本是一家。”
颜硕生气了:“都说了,我不是你们墨家,谁跟你是一家,你们怎么这么不讲道理?还要我说多少遍?!”
“不是墨家,你的墨家绝技是哪学的?”钟离获半点不让。
“我……我自己天生就会的,不行啊?”
“生而知之谓之圣,你要自封为圣人不成?”钟离获再追问。
颜硕气急:“反正我不是墨家,墨家与我无关!”
“怎么会无关,如果你身怀我墨家绝技,又不承认。按墨门号令,必以判门罪论处。轻则禁足,重则……击杀!”钟离获沉声道。
“击杀,击杀我?”颜硕本能地退了两步:“你们都是疯子,都说了不是,偏要说我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们这么不依不饶的对我?墨家是什么东西我真……”
他话才说了一半,钟离获一把将他劈胸揪了起来:“你于辱没墨家一句试试?”
“钟离老先生息怒!”张良连忙劝阻:“颜先生纯属口误,实无辱没墨家之意,还请老先生看在子房的面上,放过他这一次。”
颜硕吃他一吓,不敢再说下去了,但听到张良站了出来,胆子又大了起来:“干嘛?你……你想杀人灭口不成?”
“哼!”钟离获冷静了一些,重重将颜硕放回地上:“我墨家为天下计,出生入死,不说功劳也有苦劳。怎能放任你胡说,墨家先贤们抛头胪洒热血,前赴后续,烈血染黄泉,又岂能让你辱没?若再口无遮拦,小心老夫一掌拍死你。”
钟离获边说边放开揪着颜硕的手,颜硕胸前挂着的那块玉佩被他刚才一揪,被翻出了衣服外面,此时太阳正好射过来,玉佩闪出一缕光芒来。钟离获无意间瞟了一眼那玉佩,突然如遭电击:“钜……钜……钜子令!!!”
“扑通!”钟离获直接跪倒在颜硕面前:“钜子当面,属下无知冒犯,请钜子治属下死罪。”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连张良也是一时反应不过来,颜硕就更不用说了,直接呆了:“你……你什么意思?”颜硕回头看了看张良:“他这是怎么了?”
张良猛然醒悟,指了指跪伏在地的钟离获:“他说你是钜子。”
颜硕听得一愣:“锯子?我还刨子凿子呢,当我是木工工具啊?什么?!!矩子?!!!这……这怎么可能?”
钟离获不敢抬起头来,但口中却说道:“我墨家钜子令遗失已久,但三派里都存有钜子令的描图。秦墨甚至仿造了一面假的钜子令,想借此号令天下墨者入秦。但是墨者核心弟子都知道,真的钜子令迎光能折射出七彩霓虹。
秦墨仿造的那块,虽然外形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但钜子令的制作密法,仅记录在墨家天地人三卷的天卷之中。自墨家天卷失传后,天下再无一人掌握天卷上的内容,也再无一人懂得制作钜子令的技术。”
颜硕拿起挂在自己胸前的玉佩看了看:“你说这是你们的钜子令?!”颜硕连忙将那玉佩摘了下来:“那就还给你吧。”他可不想卷进墨家的纷争之中,这个时候的墨家已经四分五裂了,一个弄不好也是会掉小命的。
“不,不,不!使不得,使不得啊。钜子令乃是我墨门至尊门主令,每次传承换代,都要布设莲台,祭祀天地。受传者还要经过传承者三审其德、六判其性,方可得授传承。怎么可以如此轻易与人,钜子这是要害我钟离获么?”
颜硕不懂:“怎么就害你了,你不是墨家的首领么,这东西如果真是你墨家的钜子令,给你难道不应该么?”
“回禀钜子,此令非同小可,乃墨门门主身份象征。执之如墨子当面,可号令天下墨者。但传承极其苛刻,除了能得前贤传此令外,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受传者必须精通墨家天地人三卷之要术,或者,至少要持有三册密卷方可。
否则,也是没有权利执掌的,不仅不会听命,反而会被判篡权犯上之罪,天下墨者皆可除之。
正如秦墨,他们虽然拿出了一块几可乱真的钜子令,但也仅仅只是虚张声势,不敢布设莲台,祭祀天地,行传承大典。所以,相夫氏一派,和我邓陵子一派的墨者,也不会听命于相里氏秦墨,这就是主要原因。”
颜硕撇了撇嘴:“还真是麻烦,怪不得你们的钜子令会弄丢了,这么多规矩事情紧急的时候,根本来不及完成传承。难怪有句话叫作墨守成规,你们墨家还真是一伙死脑筋,一成不变遵守前人的宗义,要知道这个世界是在不断变化的,一成不变是行不通的,唉。”
要是换作刚才,颜硕敢说墨家是一伙死脑筋,钟离获肯定又要暴起发难了,但是现在,钟离获一动不敢动地跪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墨家门规之严厉,从中可见一斑了。
颜硕看了看还跪伏在地的钟离获:“起来吧,昨天晚上下过雨,地上潮的,你还这么一直爬着呀。”
“属下谢过钜子!”钟离听到颜硕的话,这才敢站了起来,往后又退了三步,才直起身来:“属下想知道钜子令是哪位先贤传给……传给钜子的?”
“我也不知道啊,那次我错迷了,醒来后,这东西就挂在我胸前了。我看着它翠绿翠绿的,应该是块好玉,所以,就一直挂着,万一以后没钱吃饭了,还可以拿去换点东西吃。”
钟离获听到颜硕要拿钜子令去换东西吃的时候,脸不由自主地抽动了几下。要不是他有钜子令,钟离获敢保证,肯定要以老拳向相了。这可是无数人求之不得的墨家钜子令啊,你拿去换东西吃?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颜硕说的是实话,他原本和发小正在现代好吃好喝的,突然天空落下一个东西,把他弄晕了,再醒来已经到了这个古代的时空。还凭空出现一块玉佩挂在胸前。
“属下的意思是……钜子昏过去之前,身边还有谁?”钟离非常想知道这个问题。钜子令在一次内乱中丢失,墨家几派不知花了多少人力财力,一直找不到,突然冒出来了,却挂在一个根本不承认自己是墨家弟子的人身上,这太离奇了。
张良见颜硕发愣,好意提醒他:“你不是说你从小一直跟随你师傅在大别山深处生活么,会不会是你师傅仙逝前,留下给你的”
“大别山深处?仙逝??”钟离浑身一震:“难道……你师傅他叫什么名字?”
颜硕耸了耸肩膀:“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就一个白胡子老头,平时喜欢敲敲打打,折腾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还喜欢弄些好吃的,把我喂得白白胖胖的。”
颜硕照着自己那已经去世的爷爷的样子,编着谎话:“可他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墨家的,所以,和你们肯定没关系。”谎话说了几次,颜硕已经说得很顺了。
“白胡子老头,喜欢敲敲打打?莫非真的是他……可这也太……”钟离陷入了魔怔之中,口嘴喃喃自语,时而点头,时而叹息。
颜硕怕自己的谎话导致眼前的老头疯了,看向张良:“他不会有什么事吗?要不,咱们先撤,不然,等你们说的那个廷尉府的人来了,可就一个都跑不脱了。”
钟离获眉头渐渐松开:“是了,是了,原来如此。怪不得寻遍天下,都找不到他,原来师叔祖已然摸到仙途门径,躲入了深山之中参悟。如此说来,钜子该是获之小师叔是也,怪不得身怀我墨家绝技。”
张良也怕误了时辰,被廷尉府一锅端了,想了想,还是出声打断了魔怔中的钟离获:“钟离老先生,要不咱们先走吧,再不走怕来不及了。”
钟离获猛然警醒:“公子说什么?哦,哦,对,先撤离才是正事。这廷尉府可不好惹,钜子的安危乃墨门绝密,更是大意不得。一路上全凭老夫吩咐才行。”
“什么钜子?”颜硕一脸懵。
钟离获拱手道:“神秘消失的墨家先贤只有苦获师叔祖一人,你肯定就是他的弟子,是老夫的小师叔,又执有钜子令,所以,你就是墨家钜了。”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颜硕被弄懵了:“我不是你们的钜子,这东西如果真是你们的,尽管拿回去。”颜硕一下子将那块玉佩丢到钟离获手上。
“啊!”钟离获,手忙脚乱,赶紧将玉佩接住,这东西可不经摔,万一摔碎了,他钟离肯定是死罪了。
颜硕转身就要走,却被钟离获在软肋上点了一下。一阵钻心的巨痛顿时传遍全身,让他连喘气都困难,手脚麻木得如同四截木头,根本不听使唤,动不了了。
颜硕从来没经历这样的事情,心中大急:难道他要杀人灭口?不让人知道那块所谓的钜子令是从我这得到的?
“你对我做了什么?怎么我会动不了了,你难道想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