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颜硕被安排到商铺楼上住下。但是这一晚,他彻夜未眠。从刚开始莫名其妙来么这里,到张庄被追杀,感觉自己不是局外人了。再到昨天看到祁山血肉模糊的样子。
他想了许多,这不是书本上看的简简单单一句乱世;这也不是后世时端一杯茶在客厅里看电视剧;更不是打电脑游戏,死了还可以重来,这是血淋淋的惨状,这是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他眼前。
他一个后世草根,原本只想在这个时空活下去,不参与任何争霸,不参与任何战争的。可是昨天,一具血肉模糊的躯体,让他警醒了。
耕田、种地,凭借他从后世带来的优质粮种,是的,是可以比现在的粮食产量翻几倍,成为饿不着,冻不着的大庄园主。但是你再多的粮,再多的钱,能保得住吗?
保不住的,乱世之中,人不如狗,正如吕公一家,积蓄三代人的努力,财富只怕远超一郡之守。但是,在此乱世中,一个县令,就能让其破家丧产。再如墨家,单独拿出来,谁不是顶天立地的真英雄,既然在县府的大牢里,被绑上手脚打成重伤。
这不是某个人能改变的,要改变得从制度上改变,不然你就算粮食再丰产,技术再先进,一样要被奴役,一样要被压迫,一样要被打死。
天刚微明,颜硕就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历史走向最终是刘绑成王,那就投靠他吧,助他早日成王封帝,结束这乱世,经过一晚上的思想斗争,颜硕已经想明白了。
可是,当他推开门走出房间时,却听到杨尚和周继在隔壁的走廊上,小声交待着什么。
“杨令首,怎么起这么早?”颜硕打了个哈欠问道。
杨尚挥了挥手,让周继先下去,这才回道:“出大事了。”
“大事?什么大事?”颜硕不以为意以问。
杨尚兴奋道:“韩王孙韩成,在阳城起兵反秦,一举夺下了阳城。”
“什么?!韩成起兵了?”这是颜硕没预料到的,本来应该陈胜、吴广先在大泽乡揭竿而起的。
“是啊,韩成现已自立为韩王,周边无数韩国遗民蜂涌相投,甚至不是韩国的遗民,也都争相汇聚,已经聚兵十余万,恢复了韩国阳翟、阳城,城皋,荥阳四城十几县,声势浩大,难道不是好事么?”
颜硕叹道::“这叫什么好事,韩成这是要把自己当成靶子啊。”
话音未落,就听街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颜硕返回屋内,隔着窗户往外一看,就见一支数百人的秦军,从屋外的街道上急驰而来。
青一色的黑衣,黑旗,如一股黑色的泥石流一般。颜硕爬在窗户后面看了一会,觉得大秦军队表面上还维持着强秦之时的姿态,但明显看得出,这一队秦兵并不是真正的能战之师。
骑马的仅有当先的百骑,后面全是步兵,就算是当先的百骑,也没有高桥马鞍,没有马蹬。马踏在街道上的声音虽急,但发出的是啪啪声,显然也是没有马掌的。
而且,让颜硕不解的是,这支大秦的军队,军纪涣散,犹如一条弯弯曲曲的懒蛇,就凭这样的大秦军队,如果遇上真正的百战精兵,肯定是一败涂地的。
颜硕轻轻关上窗户,对杨尚道:“有些事我得找掌门商议商议,原本打算到祁山兄弟好些才回去,但现在看起来我得先回去了。”
杨尚应道:“好!如此,我派周继跟你回去。”
颜硕点了点头道:“如此最好,那吃过早饭就走。”
匆匆吃过早饭,周继跟着颜硕就往机关岛赶了回去。中午的时候,在湖中心正好遇到杜奇陪着郦卫出来,颜硕对郦卫说道:“祁山和黑狼一样,全是外伤,处理方法也相同,主要就是要用酒精消炎,其他伤药,创药你看着办就好。我有事就先回去了。”
郦卫在船上拱手道:“没问题,颜令首上次医治黑狼兄弟时,老夫都在一旁学会了,此次正好亲自操作一回。”
双方辞别后,郦卫的杜奇赶往淮阴;而颜硕和周继则一路返回机关岛。
下午时分,颜硕回到机关岛,水都顾不上喝一口,钟离获就找上门来了,依然不敲门,直接冲进来:“你可算回来了,出大事了,这天下怕是要乱了。”
“韩王孙的事?”颜硕问道。
“是啊,是啊,姜伯收到飞鸽传书,也急着找你,而我们在阳翟的弟子参与了秦军守城,死了三人,伤了八人。”钟离获说。
“我们在阳翟还有弟子?”颜硕有些诧异。
钟离获说道:“是的,事实上,六国的旧都有我们的弟子,只是他们大多都只是外围弟子,真正的墨者只有两人,平时又都是秘密活动,除了我,没人知道他拉的详细情况。”
“还有多少人在阳翟?”
“二十个左右,上个月报给我的是二十八人,现在死了三人,伤了八人了。”钟离获回答说。
“尽快联系上他们,让他们别参与了,不帮秦军,也别帮韩王。这是一场糊涂战,让他们注意安全,尽量保存实力就行,不要参与。”颜硕说道。
“只是,这有违我墨家宗义……”
“参与了,才是违背墨家宗义。”颜硕说着,拿起还未来得及喝的一杯水往火炉里浇去。火炉里一下子抢出更大的火焰:“看到没有,有时候浇水,反而会激发火势,使得火烧得更旺。”
“可是,可是……”钟离获急着找颜硕的目的,就是想商议一下,面对这次韩王孙突如其来的反秦该如何处理。矩子令是颜硕给他的,而且,颜硕又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所以,钟离获在这种时候,还是希望听听颜硕的意见。
“别可是了,韩王孙举事长不了,很快就会被扑灭的。如果我们帮了大秦,将来张良公子,还有韩王孙那里不好交待。”
颜硕见钟离获还有些犹豫,想了想,接着说道:“如果现在就帮韩王孙,墨家善守是出了名的,墨家一参与进去,韩王孙一方守城就会拼命。战争就会拉长,就会死更多的人。钟离掌门以为是在履行墨家宗义,实际上却是好心办坏事,会帮了倒忙的。”
“好心还能办坏事?”钟离获考虑着颜硕说的话,过了一会才说道:“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主要就看秦朝的了。”颜硕用手摸了摸下颌:“如果秦始皇无恙,我想他不仅会迅速扑灭韩王孙这把火,甚至还会进行一次大清洗。
秘密暗藏着的六国贵族,六国遗民,都将受到严重打击,所以我才说,韩王孙没脑子,不仅把自己当成了秦国的靶子,损了韩国这些年秘密留下的根基,甚至会连累其他五六的暗藏力量啊,唉!”
钟离获也是轻叹了一声:“他这把火一点着了,只怕天下再难平静,我们需要做些准备了。”
颜硕说道:“是的。这也是我急着赶回来的原因,我想和掌门商议一下,在战乱开始之前,发动各地的墨家力量,大量收购铜铁。”
“大量收购铜铁?”
“是的,越多越好,我不知道以前墨家有多少家底,但一定要尽最大的力量收购。”颜硕说。
“这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虽然身为掌门,但要把墨家变成一支军队这么大的事,我也做不了主,得商议商议。”钟离获说。
颜硕也知道这个事不是钟离获一个人说了算的,不说现在的墨家弟子,就是以前那些还活着的老墨者的意见都得听的。
“越快越好,我曾经就说过,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颜硕坚定地说:“墨家想在接下来的大争之世中保存下来,并有所发展,必须有自保的力量。以前那样全凭单人武技,或少数几个人的临时组合起来的刺杀小组,在千军万马面前,什么都不是。”
钟离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好吧,这事,我会尽快的,主要还是那些老墨者,和我一批的,还有更早一些的。他们的想法可能一时不是那么好扭转的。”
“嗯,尽量吧,实在做不通他们的思想工作,就先干。等以后有成效了,他们就会明白的。”颜硕觉得这事和他种粮食差不多,没种出来前,如何解释,如何说都不一定能明白,但只要看到白花花的粮食堆在那里,都不用他再解释,所有人都马上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