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江南,草长莺飞,春日和煦,微风袅袅,闹人的春色把整个南方大地装点得愈发妩媚。
徐家大宅后花园的一处四角飞檐下,张允修着头戴青色程子方巾,着一身豆青色长衫,坐在亭下的石桌上。
徐若溪面容含羞,着一身绯红琐幅质地月白色的六合百褶裙。
头上插着一支琥珀白的如意簪,簪尾还缀着一颗白色的玉珠。
经过阳光映照,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齿白唇红,仪态万千,一双大眼睛清澈见底,如同夏日的清泉,只看一眼就觉得心中的烦躁完全消散。
张允修忍不住多瞄几眼,徐若溪紧握双手,侧过面颊,嗔道:“你看什么呢?”
“来都来了,还不让人看?”张允修嘿嘿一笑,绕到徐若溪的跟前,嗅着她身上的幽香,四下一瞧,见周遭静悄悄的无人打搅。
胆子一下也大了起来。
他展开双手,一把将徐若溪抱入怀中。
“啊?!”徐若溪身躯一颤,只觉胸口被一团火堵住,男子的气息顺着风钻入鼻腔。
她惊上一跳,疯狂挥舞粉拳,往张允修胸口捶打起来,惊呼道:“你你放开我,伱放开我,这儿待会儿人过来的。”
“有人过来怎么了?我抱抱自己媳妇,未必别人还管?”张允修一瘪嘴,一双大手把佳人抱得更紧。
“你你流氓。”徐若溪红着脸糯糯嗔道。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就是不松手。”
“你大坏蛋。”
“对,继续骂我。”
张允修嘴角一咧颇为享受,又想起二人书信间徐若溪流露出的情愫,忍不住打趣她说:“若溪,是谁在信中说,让我赶快来华亭看她来着。”
“怎么,现在我人来了,你反悔了。”
徐若溪身躯一烫,雪白的细颈爬上红晕,她顿了顿,勾着脑袋嘟哝道:“我只是让你看,没让你对我动手动脚的。”
“那我抱着看你。”张允修哈哈大笑,把徐若溪的脑袋偏过来。
二人四目相对,徐若溪清楚的感受到张允修灼热的鼻息,打在她的面颊上。
张允修望着佳人如鹅蛋般的面颊,点漆似的红唇。
喉结一动,吞咽了一口唾沫,然后低下脑袋,对准她的红唇吻去。
徐若溪十根脚趾蜷缩成一团,手心冒汗,耳膜边响起打鼓般的心跳声。她缓缓闭上双眼,扬起脖颈,露出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
“哟,妹夫你们在这儿了?”
一声脆响泛起,张允修与徐若溪触电般的松开彼此,各自红着脸背过身去。
张允修负手而立,仰头欣赏风景,徐若溪则是装作漫不经心,抖着手臂烹水煮茶。
这时朱灵扭动身躯,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她转头眸子扫了眼二人,软糯着声音说道:“妹夫,若溪,咱来的不会不是时候的。”
“哦,正是时候。”张允修一笑,指着桌上的茶水说,“这可是皇上赏赐的密云龙茶,咱这次特意带来些给若溪尝尝。”
“哎哟,那咱可有口福喽。”朱灵展眉一笑,直接坐到徐若溪身边。
徐若溪还处在刚才的紧张中没有回神,为朱灵倒水的手都在颤抖。
随着热水灌入茶杯,密云龙茶中热气翻腾,热气裹挟着清香,从茶杯中猛烈往外窜动。
朱灵冲妹妹一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冷气。
然后,一仰脖儿,把密云龙茶咽了下去。
“怎么样?”张允修问。
“嗯,这密云龙茶不愧是贡茶中的极品,甘甜醇香,回味无穷。”朱灵闭着眼睛回味一会儿,放下茶杯,笑吟吟地说道。
“是啊,皇上一共也只赏了咱两斤。”张允修笑着开口附和。
“妹夫,这极品的密云龙茶,一年也就出产一百斤。你能分得两斤,足见皇上对你的信赖。”朱灵笑呵呵回上一句,顺带不忘拍上张允修的马屁。
张允修不愿在这与她扯野棉花,只问道:“嫂子,你找咱有啥事?”
“不是.不是有事儿,就是路过,见你们两人在园中,就进来瞧瞧。”朱灵连连摆手,忽又脸色一板,揶揄道,“咋了,没事儿就不能来瞧瞧你们了?”
“哦,既然嫂子没什么事儿,那允修有些乏了,就先下去休息了。”
张允修说着,转身就走,朱灵急了扯着嗓子喊上一句:“妹夫留步,咱来找你,还真有些小事情要你来办。”
一旁勾着脑袋的徐若溪,这时忽然开口打断道:“嫂嫂,他今儿个才到,肯定累了。
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
“明天也行,就是魏国公府的小公爷徐维志,正巧来华亭,想要见见妹夫你。”朱灵掩唇一笑,落落大方地说了出来,“不知道妹夫你哪日有时间?”
张允修还未说话,徐若溪急了,问道,“嫂嫂,咱家和魏国公府八竿子打不着吧,魏国公府的小公爷怎么会来华亭呢。”
“这华亭又不是咱家的,人家爱你就来。”朱灵瞪了眼傻妹妹,带着几分玩味打趣道,“若溪,你这也太霸道了,还不准人来华亭了。”
“莫不是以后这谁从华亭过,还得和你寻个章程?”
“嫂嫂.”徐若溪红着脸娇嗔一声。
她当然知道魏国公府的人找上门,肯定是有所求。
此前她就不想掺和这事,没想到那些人仍不死心,又把主意打到自己嫂嫂身上。
抬头觑了眼张允修,见他面无表情。
徐若溪身躯紧绷,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生怕让他看低了身份。
在心中权衡一阵利弊过后,张允修忽然咧嘴一笑,说道:“既是魏国公府的小公爷,那是该见上一见,这样吧,咱明儿个见见他们。”“哎,好那咱这就去安排。”朱灵展眉一笑,扭动腰肢转身身就走,谑道,“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咱去告诉那些女眷们一声,莫到这边来打搅你们雅兴。”
话音一落,朱灵脚下踩着风火轮一般,迅速消失不见。
张允修还想再续前缘,徐若溪挪动莲步,怯怯往后退上好几步,嗔道:“都怪你这个大流氓,现在被嫂嫂知晓了,她回去后肯定要笑话我了。”
“她笑就笑呗,刚才没亲上,让我亲亲。”张允修没脸没皮,一个跨步上前就要去抱佳人。
“你你别过来,我自己来。”徐若溪颤着声哼道。
“自己来?”
张允修一愣,不待他反应,徐若溪似鸿雁一般掠起,闪到他身前。
然后,她紧闭双眼,垫着脚尖,对准张允修的面颊轻轻一点。张允修只觉面颊传来一阵湿润,下意识双手环抱。
徐若溪早有防备,急速往后倒退。
张允修抱了个空,再想发动攻势,徐若溪狡黠一笑,转身就跑,只留下幽幽的声音传来:“好了,今儿个让你占够了便宜。”
“唉。”张允修一脸失落。
本来还想给这小妮子来个法式湿吻,给她嘬一口狠的。
没想到,这小妮子现在也学精了啊。
笑着摇摇头,张允修坐回原地,独自一人欣赏起风景。
脑子不自觉去想魏国公府的事情。
魏国公府世镇南京,乃是开国六公爵徐达的后代。
徐达作为洪武大帝的左右手,备受皇帝的信赖,其长女更是嫁给成祖作为皇后。
后来成祖靖难,徐达长子魏国公徐辉祖选择站在建文帝那边。
徐达三子徐增寿却选择下注燕王朱棣。
徐辉祖大义灭亲,亲手葬送了自己弟弟的性命。
成祖靖难成功后,徐辉祖被圈禁,身为靖难功臣的徐增寿获封定国公。朱棣又念着皇后和徐达的面子,没有废除魏国公府的爵位。
于是魏国公一脉,就有了一门双公一说。
整个大明的勋贵,除却英国公张玉一脉之外,无人能出其右。
这样一个在江南的巨无霸找上门,张允修不能怠慢。但他又不能表现得太急切,在谈判桌上越急的人,往往都会输得越惨。
他必须把握拉扯的度,既不让魏国公府的人感到自己急切,也不让他们感到自己冷淡。
想通这一层后,张允修咧嘴一笑,缓缓走出小亭。
翌日辰时末。
徐家大厅内。
徐元春穿戴齐整,笑着端坐在主位。左手边,张允修气定神闲,无喜无悲地坐在靠椅上。
觑了眼张允修,徐元春笑着开口解释:“妹夫,咱在南京时,也曾与那魏国公府的小公爷徐维志有过几面之缘。
他面如冠玉,翩翩有礼,绝不是那种纨绔子弟,这点你可以放心。”
“嗐,兄长结交的人,那能是纨绔子弟么?”张允修面庞含笑,浑不在意道。
“这次魏国公府的人,麻烦不小。”徐元春点点头,先给张允修打起预防针。
“什么麻烦?”张允修问。
“南京礼科给事中王禾弹劾徐家父子,说二人狎妓。”
狎妓,这算什么大事儿?
若是狎妓算事儿,那南京的官员还不得被查个底朝天?张允修满头雾水,一脸的疑惑。
“他父子二人一同去狎的,而且还招摇过市,被人抓住弹劾。现如今元辅正整顿吏治,他也是撞到枪口上来,朝廷要拿他们立典型。”
见张允修不解,徐元春尴尬一笑,压低声音说。
嘶.好家伙,还一起去狎妓。
哥俩玩挺花啊。
不会点的还是一个吧?
“这可是有违人伦纲常的东西,而且现在朝廷正整顿此风。我怕是不太好出手插手吧。”知道事情来龙去脉过后,张允修面带难色,低声回应道。
“妹夫,你谦虚了。这二人又不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只要元辅把这事儿压下来,小公爷必有重谢。”徐元春说着,两射出一道光亮。
张允修等的正是这个。
其实这事儿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有些事儿不上秤四两重,上了秤砣千斤都压不住。
“咱不是图国公府的那什么谢,而是此事的确有些棘手。等我回京之后,前去与家父商议一番,再行决议才是。”
张允修并未把话说满,他不能让徐元春觉得这事儿太轻松。
徐元春也是老狐狸,哪里不懂这些道道,只拱手道:“妹夫放心,只要你肯帮忙,不管事情成与不成,魏国公府邸的那位,一定承你这个情。”
正说着,忽有人下来报,说是魏国公府的小公爷已至。
“瞧瞧,事儿主来了。”徐元春指着外边一笑,示意张允修坐着,自己亲自出去迎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