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有入浴,她知晓。
龙璃明显一愣,解下腰上的汉白玉佩,闷应一声,“不必了,你先睡罢,我没有让人伺候的习惯。”
然后,转身,看似在出房。
“可是我是你的妻子……”苏阡雪以为他要离开,吓得惊慌站起,叫了一声。
龙璃步子一顿,回首,沉吟好半晌,才逸出一句,“我只是出外让侍童准备热水沐浴。”
“啊……”闻言,苏阡雪一怔,许久后,她尴尬地‘嗯’了一声。
她以为龙璃会紧跟着离开,却不知他折返回来,随后,走近她,在三步之遥处定住,嘴角勾起一抹苏阡雪不敢直视的弧度。
声音异常低沉,他问,“你有话想对我说?”
“啊?”苏阡雪一时反应不过来,唇合上又张开,“我是……我是……”
今夜的龙璃有些反常,让她不知所措,她并不知道自己如何和他交谈下去啊!
视线不知往何处摆去,恰巧,目光落在绣枕上,让她想起一件事。对了,香囊,她没送出的礼物。
忙乱转身,她从枕下拿出那绣工精美的香囊,脸红的险些滴出血来,低首着递上,抽尽了全身的力气,好不容易挤出完整的一句,“这是闲着无事绣的香囊,是你最喜欢的香味,绣工不是太好,希望你不会嫌弃。”
熟悉与清淡的清荷香,袭入龙璃的鼻息,但见,他原本嘴角扬起的弧度突地一敛,随后紧抿了唇,脸色也变了,变得更为复杂难懂……
怔望着香囊许久,龙璃才伸出手接了过去。
“绣工很美,我很喜欢……”他过份平静挤出一句。
当他冰凉的指间恰巧碰到苏阡雪的手时,苏阡雪感觉全身像通了电,慌张一缩。可当缩回去,她又觉得自己动作不对,脸更加红了。
“呵……”龙璃的喉间竟溢出低低的笑声,甚至在苏阡雪呆若木鸡那刻,戏谑她道:“碰一下你的指尖便害怕成这个模样,若是让你为我沐浴,你岂不是羞得找个地洞埋进去?”
“啊?”苏阡雪不曾听过龙璃开过玩笑,更是脑袋一片空白,想不到对答的话。
“逗下你罢了!”龙璃的心情看似很好,居然咧开嘴笑了。
他不笑则好,一笑居然如此迷人,让苏阡雪好半天回不过神。
他浅笑说,“这是你的心意,往后每日我会携带身上。”
这话,令得苏阡雪真的想找地洞钻了。
突地,龙璃解去腰上系着的另一个极旧的香囊,“身上这香囊戴了近十年,是时候扔了。”
说罢,毫不犹豫往窗棂一扔,不偏不倚,落入外面的湖中。
“别……”苏阡雪伸手想拦阻,却迟了一步,其实她并没有真的希望他会扔了常年戴着的那个香囊。虽然他不曾说自己的过去,但她知晓,那个香囊一定对他有很深的意义。
还来不及惋惜,龙璃猝地捉住她的手,略一施力,她便跌入他的怀中。
“璃……”苏阡雪心跳险些停止,万没料到他会有此一着,她被吓坏了,仰起脸,暧昧的气味在二人间流窜。
适时,龙璃过份俊逸的脸渐渐放大。
苏阡雪心口一惊,全身一紧,别开了脸,龙璃湿热的唇,便吻在她的发丝……
画面仿佛顿住了,暧昧的气味猝地消失了,龙璃慢慢抽身。二人对望着,僵持不会动。
苏阡雪眼里流露惊慌,龙璃眸色渐渐闪动疏离。
房里,一片死静,蓦地蔓延紧张的气氛,还有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
“我……”苏阡雪知道自己又犯错了,她竟然再次拒绝了他的碰触。
他又恢复了往日那淡漠的模样,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不会逼你。”
“璃,我……”
“我会去书房睡。”
冷冷地放开她,他一扭头,再如二人成为夫妻的第一夜那般,没有进一步的要求。
“璃!”在他拉开门的前刻,苏阡雪慌张叫了一声。
龙璃的后脚顿住,并没有转身,而是挺直背脊,等着她的挽留。
苏阡雪好想说,请再给我一次机会试试,可到了嘴边的话却吐不出来。
“对不起……”她唯一能说的,又是这一句。
听完她的话,龙璃身子明显震了一下,不发一语,离去的决定更胜之前。
“哐咣……”一声,他甩门离去。
望着那晃动的红色木门,苏阡雪跌坐在榻上。最终,她还是没有挽留住他,甚至让二人的关系更加恶化。他说,他不会逼她,他去书房睡,并没再说,他会等,等她适应自己的身份。
她明白,龙璃真的动怒了,这一次,真不知他会气多久,更不知再如何化解二人恶化的关系,到底怎么办?
龙璃当真睡在书房,一夜未回。
苏阡雪也一夜失眠,翌日,宁姝清早端水来伺候她洗漱,发现她浮肿的双眸,心中了然。
“小姐,胭脂水粉快用完了,针线样式也用完了不少,不如去街上采买一些?顺便给姑爷采买一双靴子?我见姑爷的靴子有些地方磨破了。”宁姝想了许久,终于想到这个理由。
苏阡雪一听,眼眸一亮,昨夜她想破了脑袋也不知如何化解与龙璃的僵局,宁姝提出的,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好,那我们赶在午膳前回来,否则我担忧璃出外寻药了。”
龙璃总要去山上采稀世珍药,而且一去便是十天半个月,她必须想办法留住他。
“好!叫上小小姐和少爷,那两个磨人精不带上,只怕往后会缠死人!”宁姝笑着回答,而后去隔壁房间唤醒正熟睡的两个小家伙。
步奕宸当真前往云中仙药铺,却扑了一个空。
那紧闭的门,相当刺眼。仰首望一眼天色,该是开门做生意的时候了,可见,有人存心在躲他。
“主子,门锁着了,也许神医还未来……”秦公公两边的脸还未消肿,这刻,见步奕宸阴沉着脸,态度谨慎谦和多了。
“我眼睛没瞎!”步奕宸重重地哼了一声,是开店还是关店他一眼也能识辩。他要找的人居然拒绝他的求医,甚至将药铺关门了,这真是让他吃足了惊吓,同时胸腔也怒火正冒。
“那……主子,要不要打道回府?明日再来?”秦公公又小心翼翼地问。
步奕宸脸黑了一片,瞪着那紧闭的门,一声令下,“命人去打探玄机住处,挖地三尺,也要将他搜出来,我就不信,登门拜访他还能拒绝!”
“是!”秦公公转身对着身后四位一等一身手的大内侍卫,闪了一个眼色,就见其中一位从反方向离开,完成圣命去了。
步奕宸伫立在云中仙药铺前好半晌,不发一语,不知想些什么。
真的是越等越心惊,秦公公心惊胆战又忍不住问:“主子,这里风大,不如先回驿馆歇息,静等统领侍卫的佳音?”
“不了!我想四处走走,看看此处的民族风情与景秀江山……”步奕宸突然语出惊人道,宏大的野心,足见分明。
“主子……”听闻,秦公公大惊,慌张追上欲想拦阻劝说。
“秦槐!你真的是,越看越让人生厌!”步奕宸也学玄机的口吻低斥一句,看着秦公公一下变得死灰色的脸,他忽觉内心无比的痛快,“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奴才要保护主子的安危,主子就算要摘了奴才的脑袋,奴才也要守在身旁。”秦公公身子一抖,知道自己惹了圣怒,但他誓死不消失,居然冒死顶撞。
“你!”步奕宸脸孔青筋跳跃,想伸手掐死秦槐,但最后他重重一拂袖!“念在你侍候多年,今日不杀你!”
“谢主子不杀之恩。”秦槐低着脑袋,背脊冷汗蔓延。
“要跟着,便老实点闭上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诺!”秦槐抹了一把冷汗,畏畏缩缩跟着步奕宸身后,大气不敢喘一下。
跟在反复无常的步奕宸身边多年,每日心惊肉跳,每夜不敢安眠,他真的是最苦命的太监啊……
“娘!恩恩要这双红色的绣花鞋,哥哥要那双黑色烙底鞋!”
一到街坊,龙恩便拉着苏阡雪,跑到鞋摊,这个小家伙,可是比苏阡雪还要熟悉这里的繁华。苏阡雪一年几乎不到街坊一趟,走在街上,她显得格格不入。
虽然白色纱巾蒙着脸,但一身白色不染尘埃飘逸的模样,仿如住在深山里修仙的仙子,尤为引人注目。
“两个好祖宗,今日你们的娘出街是为你们的爹爹采买的,你们的能不能隔些时日?”宁姝拉长了一张脸。
“不行!”
“不行!”
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两个字便堵住了宁姝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