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华殿。
苏阡雪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心跳失常,但同时也心生了厌恶。
她与孩子们才下龙辇,还未来得及审视,就见两排太监与宫女,队伍壮观依次进入,他们手中捧的全是绫罗绸缎、金银首饰、稀世珍宝,有珊瑚,有夜明珠,应有尽有。
苏阡雪失声拦住了他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这时,步奕宸又唱哪出戏?如她没猜错,这些都是因为她与孩子的加入,才送来的?他这是要将她推上风口浪尖么?
为首的一个管事太监满脸堆笑,弯腰应道,“回夫人,奴才等是奉皇命过来伺候夫人的,这些也是皇上命奴才等送来的,皇上说,夫人也许会久住一段时日,这阵日子不能亏待了夫人与孩子,往后夫人有何需要,只要开口,奴才与其他宫女太监都会听从。”
这叫什么?先捅人一刀,再假惺惺讨好?
苏阡雪被气得脸色发白,忍了许久,后淡漠道:“你们把这些东西全辙回去,对他说,我和孩子都不需要,如果他真对我们好,让我见龙璃和凝香。”
“这……”管事太监笑脸一僵。
旁边的另一个管事嬷嬷,不急不徐稳重过人,笑着劝道:“夫人莫急,凝姑娘这时就在前往的路上,应该快到了。至于龙公子,皇上说,等夫人安置好,自有机会见到他。”
管事嬷嬷话才说完,宫门处传来熟悉的叫唤,“小姐!小小姐,少爷……”
苏阡雪循着声源看去,却见是宁姝。
一个月未见宁姝,恍若一世,眼眶一热,她迎了上去,猛地抱住那久违的身子。
“凝香,对不起,对不起……”
宁姝也泪源上涌,她有些生疏地伸出手,回拥苏阡雪,“小姐为何说对不起?莫非你……”
苏阡雪一惊,慢慢放开宁姝,有些心痛,摇首:“没有,我很好,一路上他还算君子,没有为难我们母子三人。”
两个小家伙一直被冷落许久了,龙泽仰起小脸,出声抗议,“宁姑姑,在我在身边保护娘,娘不会被占便宜的啦!我还认了卫大熊为师傅,让他教我武功,以后等我长大就更没有人胆敢欺负娘了。”
龙恩也点头,“是哦,奸贼一路上对我们不错哦,给我们吃最好的,穿最好的,最重要,还甘愿让我们骑在头上欺负呢!我们欺负他他不生气哩!还有,凌云也答应教我轻功哦,你不知道凌波微步多了得呢,蜻蜒点水、飞檐走壁!以后我可以从那里,飞在这里,再从这里飞到那里,瞧瞧多威风……”
小家伙一边说,一边高兴地比划,一点也没留意到宁姝的脸色在一点点的变白,也没留意到苏阡雪为难的脸色。
两个小家伙突然吵了起来,龙泽自顾说道:“你那轻功只是用来逃跑的,我这武功是用来抱打不平的!”
“凌云说小姑娘不要学武功,否则嫁不出去的,不然他的武功一点不比卫大熊差!”
“才不是,卫大熊的武功比凌云好,不然为什么他被封为卫统领?卫大熊说,宫里所有侍卫都受他管制的……”
“凌云是奸贼的贴身护卫,身边虽带十二名暗影高手,可是武功天下无敌!他们二人,官位不一样,不能相比!”
“好了!你们再说下去,我是不是应该怀疑你们很快就要认贼做父了?”宁姝听不下去了,突然厉声打断,见两个孩子张大嘴,她又赌气说道:“你们的爹还被软禁着!就没听你们询问一下他的状况!”
“宁姑姑……”两个孩子顿感委屈,耷拉下脑袋,宁姑姑冤枉他们了,其实他们学武功,也是为了保护娘和爹爹……
“凝香,孩子们没有不想念璃,你误会他们了。”苏阡雪有些不能适应宁姝的冷嘲热讽,自从她带着孩子踏上龙辇那刻,宁姝对她与孩子就产生了芥蒂。宁姝可以不满她的作为,但两个孩子毕竟还小,不应该这么冷嘲的态度。
宁姝闷应一声,之后视线落在那些金银首饰、绫罗绸缎上,脸色愈发难看,“这会儿,他倒是很大方啊!又是珊瑚,又是夜明珠!”再打量龙华殿的装横,又啧啧嘲讽道:“这宫殿不错啊!不过,对于一个软禁的人,待遇未免太过好了些,显然不安好心眼,小姐可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
苏阡雪的眉越皱越紧,这宁姝的态度确实有点过了,失了端庄。如今在人前,嚣张跋扈的态度仅是引人诽议而已,尤其这里是皇宫,不是外面可以百无禁忌的。再有,宁姝的话伤了她的心了。
她一点不稀罕步奕宸命人送来的这些,她也不是爱慕虚荣朝三暮四的女人。
转过身子,视线落在管事公公身上,她冷声道:“你把东西全退回去,如果你们皇上追究起来,就说,是我拒绝的,有什么后果,我一人承担。”
“这……”管事公公为难不已,宁姝也一震,有些吃惊。
“你们所有人都退下吧,有什么需要我会吩咐你们。”苏阡雪有很多话想问宁姝,譬如龙璃如今被软禁在何处,龙璃有何打算。
管事公公与管事嬷嬷互看一眼,这才道了一声诺,后领着身后的小太监与宫女退出龙华殿。
一群人捧着东西而来,最后又捧着东西而去。
出了宫殿,管事公公就忍不住靠近管事嬷嬷,低咕道:“哎,萧嬷嬷,咱俩被派来这里,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倒霉,你说,这天下怎会有女人如此清高,皇上亲赐的东西还不要,硬要我们退回去。”
萧瑛清秀的脸平静如水,淡淡应道:“苛公公,主子们的心思,我们还是不要去猜的好,即被皇上钦点来此,当然是幸运了。伺候好了主子,准不会错的。”
苛全脸色一僵,干笑道:“萧嬷嬷说得有理,不过……”声音愈发低了,“萧嬷嬷听说了么?秦总管被皇上给咔嚓了,就在回京的路上,因为曾经得罪过里面的主儿,看来皇上对里面的主儿挺上心的。”
“嗯。”萧瑛眉挑了挑,“听说了,我还听说,在没进皇宫城门时,皇上对两个小主子的出言不逊不仅不怪罪,还不生气。”
“对啊!怪就怪在这里了!你刚瞧见了么?那两个小主子与皇上长得多像。”苛全说得煞有介事。
萧瑛轻笑应道:“有么?我没发觉,大概我被两个小主子的紫眸吓着了……”
“对对!皇后有紫眸就奇了,外面带回来的人也是紫眸,你说这事怪诞不怪诞?”
萧瑛正要回话,却见对面迎来一队人马,那耀眼熟悉的步辇让萧瑛心一惊,即刻退开一旁,“苛公公,皇后。”
在这后宫里,一共一后三妃六嫔,而有步辇的主儿,在这座皇宫里,只有三个人拥有。一个是太后,另一个东宫正主儿,即是皇后慕容夕冉,还有是昔日助步奕宸夺得帝位立有功勋的左将军冯闯之女,冯嫣冯贵妃。不过,这皇后的永和宫与承乾殿,一个在东门,一个在北门,这时皇后经过于此,显然不是顺路,而是刻意绕这里来的。
萧瑛与苛全等太监宫女心思肚明,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退在宫墙边上,屏息静气低首着。
然而,当队伍要擦肩而过那刻,步辇突然停了。
“你们手中捧的礼品,原本打算送去哪儿的?”不急不徐如银铃不怒而威的声音蓦地飘落,听不出喜怒。
萧瑛与苛全身子同时一僵,苛全颤巍巍地回答道:“回皇后,这些全是奉皇上之命,送往龙华殿龙夫人的……”
他们不敢抬眼看辇上坐着的女人,须知这女人可是稳坐东宫六年的宠后。
“哦?那为何又退了?”声音好生平静。
萧瑛心口一紧,即刻抢先答道:“龙夫人生性淡薄,不喜这些,只喜欢素雅安静……”
“生性淡薄?”步辇上的女人突然轻笑了一下,忽说道:“本宫的眼疾往后还要倚靠她的夫君,看来本宫是应该尽尽地主之宜,会会妹妹。”
萧瑛与苛全面面相觑,之后不敢出声。
二人才想着如何应付这种局面时,步辇前的老太监哑着尖细的嗓子冲着龙华殿喊道:“皇后娘娘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