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龙恩惊恐叫了一声,“不要走!”
两个孩子,明显陷入手掌木偶戏了,跳下了床榻。
适时,宫殿忽地亮了,明如白昼。
步奕宸手拿着小木偶,立在光中,一脸严肃:“你们要恨就恨朕吧,这一切是朕的错,并非你们娘亲有意隐瞒你们。”
“死……”
“死……”
两个孩子想骂一声‘死奸贼’,但想到这男人有可能是自己的生父,到嘴边的叫唤他们生生吞下了。大不敬直言不讳,他们怕天打雷劈。
“朕知道要你们一时之间接受这个事实是不可能的,所以,朕不会逼你们认我这个爹,但希望你们不要和你们的娘怄气,她很伤心。”
辰时他见苏阡雪丢了魂似的回龙华殿,他才忍不住哄两个孩子,孩子会闹脾气与自己的娘产生芥蒂,这全是因为他是突然多出来的爹,闹下的祸,烂滩子也必须他来收拾。
“你们可以不叫朕父皇,等你们哪天接受了,再叫也不迟。”难得,他再三宠溺顺从两个孩子的心。
兄妹二人瞪着那道明黄的身影,忽地觉得,其实这死奸贼也并非那么讨人厌。
夜阑人静,星光稀疏,大地上万物都进入了梦乡。
苏阡雪坐在人工湖边的五角亭楼,独自一个人躲起来想着心事,为自己心口上的伤痕进行疗伤。
肩膀渐渐沉了,原来是宁姝为她披上了披风。
宁姝长长地叹了口气,也在她身边坐下,劝道,“小姐,回去吧,你几天几夜没睡了,这么下去身子真会垮的。”
苏阡雪双眸仍旧空洞地望着湖中投射的星空,没有转首,而是幽幽问:“孩子们愿意进食了么?”
宁姝嘟了嘟嘴,很不服气说:“不知那暴君使了什么手段,孩子们还真愿意吃了,不过吃得不多。喝了少许清粥便睡下了,其间龙璃过去探望了一下。”
“那就好。”苏阡雪不在乎谁降服孩子,她在乎的仅是孩子们原不原谅她。
“小姐,往后我们怎么办?”这个问题,宁姝想了十多天了,她猜不透苏阡雪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苏阡雪忽地沉默了,失神好半晌,才听她极是桑苍道:“我命由天不由我……”
“小姐,那妖后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次孩子们能逢凶化吉,全靠龙璃医术了得将孩子们从阎罗手里抢了回来,可是难保那妖后不死心,使上更狠的招。”宁姝一口咬定是慕容夕冉,那个妖后向来阳奉阴违的,演伎一流,慕容夕冉敢称第一,天下恐怕没有人敢称第二。
“六年前输给她是因为输在防不胜防,对人 性看得太美好。这一次为了孩子,也为了自已,我不会再重蹈覆辙!既然慕容夕冉伤我孩子在先,那暴君又要夺我孩子,他们让我失去一切,我势要加倍夺回一切!”苏阡雪冷声道,眸中同是闪过冷色,一夜之间,如变了一人。
“小姐……”宁姝心惊,这个小姐她险些不认识了。
纵然小姐以前被挖了眼,再可怜,也未见她变得如此冰冷,看来这次,小姐真的被逼走投无路才变狠心的。
再次叹息,难免伤感,劝道:“不管小姐做何选择,宁姝都会站在小姐这边,不过宁姝虽希望小姐变得强大,可是还是希望小姐不要失去了自我。”
“自我?”苏阡雪喃喃念了一句,她早没有自我了,在龙璃休弃她,再将她和孩子拱手送人那刻就再也不是找不到自己了。苦涩一笑,她问:“你觉得在这座皇后,还能找回自我么?这里完全可以吞噬人性,让一个原本善良的好人变成了勾心斗角争权夺势的坏人。”
“小姐,你会当下一个么?”宁姝不安,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如果人只能活在天堂和地狱两种世界,我会选择活在地狱,努力为孩子争一片天……”
如此万劫不覆惊人的话,再一次震住宁姝,瞪大了眼久久不知动荡。
一切,如龙璃说的,谁少了谁,时光依然消逝,谁没了谁也不会活不下去。
一切都会回归原来的轨道。
峰回路转,母子三人留在宫中已是无法改变了定局。
时光荏苒,岁月不饶人。几日后,孩子们恢复了往常,唯一缺少的便是斗志,他们再也不愿随意搭理除了宁姝与苏阡雪以外的人了。而步奕宸调养身子荒废朝事半月,也去上朝了。苏阡雪唯一变的,是在她脸上,再也找不到闭月羞花的笑容。从此,她成了皇宫里,出名的冰山美人。
盼孙子盼疯的傅姬,盼长了脖子,终还是未盼到两个孩子唤她一声皇祖母。
想起,她就不断哀声叹气。
这日,步奕宸刚下朝来到祥宁宫,给她请安时,她终忍不住念叨了。
“儿子,你说两个皇孙这病也好了,哀家也去了两次龙华殿了,为何两次去两次都吓哭两个孩子?哀家想让两个孩子从今往后住在祥宁宫,这要是两个皇孙永远害怕哀家,那可如何是好啊?”
不知是不是上天要惩罚她这位曾经的恶毒婆婆,否则孙子有了,为何没有想象中的幸福呢?
步奕宸一身龙袍,坐在旁边的软垫上,他的视线盯着地板上大理石花,沉默一会道:“两个孩子也不愿理会儿臣,苏阡雪对儿臣更是拒之千里。这都是因为儿臣六年前对苏阡雪伤害太大了,要他们母子三人一时接受,那是不可能的。母后不必心急,儿臣会想法子讨母子三人欢心。”
傅姬总算欣慰了,颔首:“你如早些年就这么想就好了,不然,哀家的孙子,都可以排成队了!”想起慕容夕冉,她立刻变脸,冷哼了一声:“那个死妖妇最近倒是收敛了,否则让哀家捉到她把柄,哀家就将她废了!”
这一次,步奕宸不语了,反问道:“母后,儿臣想立恩泽兄妹一人为太子,赐字旭尧,另一人为公主,赐字璟雯,您觉得呢?”
封龙泽为太子,龙恩为小公主,那么苏阡雪势必为右皇后。
这是,他唯一能对母子三人的偿还。
傅姬从太监秦千手中接去茶水,轻啐了一口,答道:“那他们母亲呢?”
步奕宸嘴角渐渐扬起邪笑,说道:“赐‘还’字如何?”
“还?”傅姬不解。
步奕宸伸出食指,沾了茶水,慢条斯理,在案桌上写了三个字。
傅姬低首眯起眼细瞧,随后嗯了一声,“凤还巢?原来是这个意思!永和宫那个妖后你可没赐字呢!”
清了清咳,她还有后文,“哀家自是没意见,就怕你那个宝贝的皇后,还有朝下文武百官未必同意,历来一山不能容二虎,你却要打破先例,要一宫两后,享受齐人之福,只怕难了!哀家虽曾试探过那妖后的口风,那妖后的演伎也一流表面答应,几乎连哀家也蒙混过去,谁又知道那妖后心里其实是怎么想的?”
步奕宸皱起了眉,低沉道:“皇后那边,过些****便会接受,儿臣多年无子,立太子之事无需再征得他们意见。”
“哎!哀家只能说,你做什么哀家都支持你,可结果如何,还是自求多福吧!”傅姬叹了一口长气。
之后,母子二人陷入了沉默,兀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同一时间,永和宫。
慕容夕冉因为滴血认亲一事,受了一个‘大内伤’,半个月来脸色铁青,伺候左右的宫女太监无不是小心翼翼,人人自危。
他们,除了张今外,其余的,全都挨过罚。
因为担心被罚,所以,一些最要命的差事,便扔给一些新来的倒霉鬼。
此刻,慕容夕冉就坐在铜镜前,让名叫彩衣的新来宫女伺候梳鬓。
正梳发中的彩衣因为见这皇后脸色铁青,一边为慕容夕冉梳着,一边抖着手。
忽地,张今走入,阴阳怪调低语道:“禀娘娘,秦千的徒弟李小三太监求见。”
“秦千?”慕容夕冉抬起纤纤细指仔细的瞧,漫不经心道:“秦千不是秦槐的亲哥哥太后身边的红人么?今儿吹的什么风竟把他吹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