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奕宸又语出惊人说:“儿臣猜,那左撇子,凌云恐怕还未捉到人就已经死了,不会留着把柄给儿臣去捉的。”
傅姬皱眉,凌厉的目光再次瞪向慕容夕冉,冷嘲:“哼!天网恢恢,就算做得再干净,早晚一日,天会收她!哀家也会让她死得难看!”
霍地站起,气得脸色发白,“孙子孙女,哀家发誓,只要哀家还能命在!一定为你们讨得公道!”
伸手,牵上两个孩子,正欲走,步奕宸突然出声叫住她,“母后!两个孩子,儿臣想让他们搬到母后的祥宁宫,由母后照顾。”
傅姬与孩子惊骇转身,他又说道:“儿臣会调遣凌云到祥宁宫,保护母后与孩子的周全。”
傅姬嗤笑:“你有问过孩子娘同不同意么?你这么做,右皇后还不怨哀家跟她抢孩子?哀家是过来人,骨肉分离的滋味岂会不知?”
步奕宸眼眯起来,自顾说:“无须征得她的意见!她此刻处于疯狂,儿臣不惧别人伤害孩子,反惧怕她!”
想到苏阡雪用银针抵住龙泽的咽喉,他到至今仍心有余悸,在龙华殿时,万一他赌输了,此时龙泽就不会站在这里了。更何况,苏阡雪有想出宫的念头,他偏不让!
两个孩子听到步奕宸的话后,目光喷火,恨死他了。
这个没人性的父皇,又想囚禁他们,阻止他们与娘亲见面。
龙恩泪流了出来,仰面,可怜兮兮摇着傅姬的手腕,哽咽道:“皇祖母,你看吧,父皇变得好坏,不让我和哥哥见娘亲了。”
傅姬瞧见,即刻慌了,安抚:“哎哎,不哭不哭,乖孙女不哭,祖母不理你们父皇,你们父皇瞎掉了,祖母没瞎,你们还是回龙华殿,和你们娘亲一起住哦,祖母不逼你们,你们随时想和祖母住随时搬过来,你们想见祖母,也可以叫祖母过去,祖母不和你们娘亲抢人,别怕别怕!”
步奕宸听到龙恩哭声时,心也揪在一块,但想到两个孩子的安危,他不得不坚持说道:“不行,你们兄妹二人必须搬到祖母那里去!”
“不要!”两个孩子异口同声,“我们讨厌你!再也不叫你父皇了!”
龙恩越哭越大声,眼底闪着狡黠:“祖母,你听,我和哥哥没说错吧,父皇根本就不喜欢我和哥哥,我们要回家!我们要出宫!”
“不准!谁也不许提出宫二字!”步奕宸一句暴喝,吓了所有人一个大跳。
两个孩子身子震了一下,但依然坚持,一人一句:“我要出宫!这里不是我的家!”
“我们不要父皇了,父皇合伙别人欺负我们和娘亲,我们好可怜,我们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呜……”
傅姬听见,心肝都疼了,再次安慰,“乖孙,乖孙女,都别哭啊,谁说你们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祖母疼你们!要不这样,祖母和你们一样,不要你们父皇,我们走,别理他!”
两个孩子点头如捣蒜,“嗯,不理他了!我们要祖母,不要他,祖母一定要为娘亲讨回公道哦?”
傅姬颔首:“一定会的。”
龙恩擦着眼泪:“祖母真好,恩恩好喜欢祖母,祖母是好奶奶!”
傅姬笑开了,“那当然了,祖母一定会是你们的好奶奶,以后有祖母罩着你们和你们的娘了!”
一边说着,一边牵着孩子离开。
瞪着一大二小的背影,步奕宸眉皱得越紧,愈加烦恼,傅姬与孩子都不明白他的用心。
呆站了许久,步奕宸没看一眼慕容夕冉便要离开。可是,刚迈开步子,就被慕容夕冉拉住了臂弯。
“皇上,母后如此无理取闹,你不觉得很过份么?”慕容夕冉依然以为自己盛宠当年,以为步奕宸还傻乎乎的相信她,很是得意地反过来追究责任。
步奕宸缓慢转过身子,眸光如是寒箭,他反问:“母后是过份,你想朕怎么做?”
慕容夕冉沉下脸,说道:“好歹知道冤枉臣妾后,也要有一句道歉吧?就这么走了,这事传到别人耳里,臣妾就算是冤枉,别人也会以为事情真是臣妾做的。”
“你要母后对你道歉?”步奕宸如是听到了笑话,嗤笑了一声:“皇后,你不觉得你高估自己么?母后有生以来,就对一人道歉过,那就是苏阡雪!因为母后那次是真的错了!别忘记了,母后是太后,你的婆婆,你居然叫自己的长辈向你道歉!朕一再对你失望!”
他已经一再地纵容她,她反而得寸进尺!
“皇上?”慕容夕冉惊讶地瞪大眼,很难适应这反复无常的男人。
步奕宸毫不留恋扯开她的手,撂下话,“皇后,安守本份些吧,峙宠而娇是朕最反感的,今夜的事就算了,但往后朕不敢担保脾气还会不会像今夜这般好!哼!”
重重一拂袖,他再也没有回头绝然离去。
踩着地上残籍离开,对慕容夕冉夫妻感情,也像地上的碎片一样,渐渐瓦碎……
削骨如泥的匕首,在烛火上烤烧着,时而发出噼哩叭啦的声音,时而冒出污黑的黑烟。
空气中,弥漫着铁削的味儿,同时还有刺鼻的血腥味。
突而,静谧的空间传来一声闷哼。
原来,龙璃独自一人在房中处理自己的箭伤,自己拔箭,自己割肉。
黑色的血依然从他心窝里汩汩而流,身上的紫袍早已被血染红了,当剪刀一点一点剪开伤口处的衣裳,龙璃的额头已是满满的冷汗。
当他赤 裸上身的时刻,整张脸已苍白一片,唇瓣更丝毫不见一点血色。
这箭,只要射偏那么一点点,他就要去阎王那报到。
挡这一箭,在事后,他不断的问自己,值不值?值不值……
目光蓦地冷冽如冰,他单手捂着伤口,另一手先往自己齿中塞上一块干净的布巾,之后眼一闭,他的手就捉着箭杆,用尽仅存的力气,猛地一拔。
“嗤……”
鲜血喷射尺许,又听,他闷哼一声,眉紧紧皱在一起,面目因此狰狞,青筋暴跳。
很疼,这就是撕心裂肺的疼,今日,他深深体会了。
不过还有更疼的在后面,匕首再次割在他中毒的伤口上,一点一点在受着凌迟般的痛。
很痛,疼得他头晕目眩,眼前发黑。
当身子开始摇晃不定那刻,突而,他的脑海里跳出一张倾城的脸,时而回眸一笑,时而楚楚可怜,时而泪眼婆娑,时而哀怨仇恨……
“嗯……”冷冽的脸渐渐柔和了,兴许想着这张脸,他忘记了疼,加快了处理伤口的动作。
当那张脸渐渐淡化,渐渐消失那刻,他已俐落割去伤口上中毒的肌肤,敷了金创药,吃了止血药丸及那三颗还染有污泥能解百毒的鲜红药丸的其中一颗。
真没想到,这三颗药丸本是要留给母子三人预防用的,岂知最后沦 为他服用。
雪白的绸缎布巾在他胸口处绕了一圈又一圈,一切画个终点的时候,他轻缓躺在榻上,闭上眼,意识开始模糊。
他昏迷了,堂堂七尺男儿,昏迷不醒,高烧不退。
他的身边,没有苏阡雪侍候旁边,更没有孩子们心急的叫唤,都没有……
而这一切,都是他自己自食其果,是他应得的。
很冷,如在冰川……
很热,如在沸腾的热水里受着煎熬。
这些,她都看不见……
“雪……”一声呢喃从他干裂生血的唇中溢出,很轻很轻。
突然,那个倩影不见了,场景突然变成人间炼狱,满地的骷髅,满目的金黄沙堆,一箱一箱的翡翠珠宝,一座金黄堆砌成的金墙,然后是一个男人的狂笑,发了疯的射杀,凄厉的惨叫如来自十八层地狱,最后,是一具一具的尸体,鲜流成河……
“不……”那张狂笑疯狂的脸孔,一点点靠近,五指也像魔爪一般掐住了他的咽喉。
窒息,无法呼吸。
他像小鸡似的被人提起,不断尖叫,双手乱抓,希望能抓住什么救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