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齐阿看了在地上疼得打滚的婢女一眼，眼底那抹疼惜一闪而过，旋即恢复镇定。白皙的脸上满是冷冽淡然之色，漠然地开了口：“女儿糊涂，还请父皇立刻准备，女儿想尽快嫁到军营。”

秃噜耶达立刻露出满意的笑容来：“这才是父皇的乖女儿，父皇这就下去安排。”

待秃噜耶达走了，齐齐阿才上前将婢女扶起来，婢女啜泣不已，眼底满是愤然之色：“公主为何要答应？分明就是那个启国的王爷叫公主难堪，他心里根本没有公主，公主嫁过去肯定会受委屈的！”

齐齐阿眼底依旧是一排沉寂的冷漠，她的声音似有些飘渺，细细能听见其中一丝无奈：“阿妈就只有我这一个女儿，她后半生的富贵荣辱俱在我一念之间。”

婢女浑身一震，疼惜地看着齐齐阿，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秃噜耶达要立齐齐阿的阿妈为王后，但条件是齐齐阿出嫁。齐齐阿知道，自己别无选择，秃噜耶达以阿妈为要挟，她若是不嫁，阿妈的日子会十分艰难。

而且巫师曾在阿休国的百姓面前扬言，她将是整个阿休国的未来，而她的归属注定在南方。

南方，也就是非那个启国王爷不可。

“可是……听说那位王爷有两个福晋，而且他……很爱他的妻子。”婢女哽咽了一会儿，说出自己最担心的事情。

要说以启国王爷的身份自然是配得起公主的，可是那位王爷已经有妻子了，公主嫁过去只能是身份低微的姨娘，这让婢女如何都无法接受。

齐齐阿反而看得十分开，说道：“父皇不是说了吗，一切都是可能的。中原有句话，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王爷终究有一天会看见我的心意。”

还有一点她没说，这场战争启国需要仰仗阿休国，一旦大战胜利，阿休国就会成为肱骨，届时就算那位王爷心有芥蒂，启国的皇室也会做出相应的表示。最直接的表示肯定会落到她这位阿休国公主身上。一贯自诩孔孟之道与人为善的大启，不会让自己在世人面前落下任何值得病垢的把柄。

父皇不是也有很多妻子吗，阿妈还是坚持下来了，她相信自己也可以的。

“好了，去收拾一下，喜轿就要过来了，父皇会把我风风光光地送出宫门。”

阿休国公主的轿撵和仪仗浩浩荡荡出了宫门。

十里红妆铺路，万人送婚，陪嫁绵延数里地，这场声势浩大的婚礼惊动了整个草原。虽然宋煜从始至终都不曾露面，但是狡猾的秃噜耶达还是将婚礼办得有声有色，甚至悄悄地将那十台装满了沙子的聘礼全都换成了珍贵的珠宝，耀眼的宝石就那么明晃晃地暴露在空气里，随行的兵卒逢人便说：“这是启国王爷送给我们公主的。”

人们纷纷露出羡慕且祝福的神情来，都觉得这位大启王爷是真心喜欢公主，草原的神明会祝福这对璧人的。

喜轿一直到了军营外，暗六带着一队亲兵守在外头，阻断喜轿进入军营。

骑着枣红马的阿休国将军有些不高兴地瞪他们：“公主喜轿已到，王爷为何不出来迎接？”

暗六睨了他一眼，并不退让，冷声道：“军营重地，女人不得入内，将军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晓得吧？”

前去迎亲的左右二将略有些尴尬，赶紧上前去调节。谁晓得暗六非但不领情，还冷面问左右二将：“左征大将军和右征大将军也忘了军营的规矩？王爷说两位将军若是忘了的话，不妨去背一背军律。”

噎得两人说不出话来，只能尴尬地退到一旁。

两位将军很清楚，王爷是不想娶齐齐阿的，再加上秃噜耶达之前的小动作让王爷吃了不少的暗亏，王爷没有愤怒地当场宰了那老家伙都是不错的了。

表面上看起来王爷处于主位，事实上王爷是被要挟的一方，齐齐阿公主可是秃噜耶达硬塞进来的。

阿休国的将军一见这情况，当下温怒地就要发作。

一个齐齐阿身边服侍的婢女悄声跑了过来，小声在将军耳边嘀咕了几句，将军当场古怪地皱了皱眉，最终什么也没说，带着人便去了军营外面的接待棚。

阿休国的兵卒赶紧在启国军营外头搭建了帐篷，婢女们忙着布置婚房，一场婚宴就在阿休国自己的张罗下完成了。

一直拖到晚上，宋煜都没有出现，送亲的将军再也绷不住，就去找右将理论。

右将苦着脸反问将军：“洞房这种事，总不能让我们架着王爷去吧？”

将军涨红了脸，伸着脖子要和右将理论，有个兵卒跑过来，恭敬道：“将军，公主说时辰不早了，让您返回阿休国。”

将军怒不可遏，匆匆出了军营，军营外有那顶白色的粘篷格外显眼。帐篷外头煮了酥油茶，油茶架在火堆上面，不断翻滚着，弥漫开一股甜糯的香气，将军忽然有些心疼公主。

几步上前，正想掀开帐篷外的帘子，一个婢女不动声色地挡在他的前面：“将军请留步。”

将军愕然。

婢女不徐不慢地说道：“公主说出嫁从夫，公主现在是启国的妾室，理当遵循启国的规矩。启国的内院妇人是不能随意与其他男人接触的。”

将军只觉喉咙发紧，涩涩的有点难受。

婢女只做没看见，继续道：“时辰不早了，阿休国的兵卒不宜在这里停滞。公主让将军尽快带着人回去，大王还等着将军回去复命呢。”

将军的手无力地在空气里划拉了一下，然后沉默地盯着营帐看了一会儿，里面静悄悄的，任何声响都没有。但是他知道，这样近的距离，公主一定是知道外面有人的。

公主没有露面，就像她让婢女传达的一样，她已是启国的妾室，已经嫁了人。

他和她之间终究不会再有交集。

边塞的风一夜之间席卷而来，吹得草原上的羊群惊恐啼叫，这一夜注定许多人无法安睡。

一颗流星飞快从草原的高空滑过，无数人虔诚地闭上眼睛，许下最真挚的愿望。有的人会梦想成真，有的人注定这辈子无法圆梦。

这都是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