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许战源沉默地盯着那个已经坍塌的隧道看了一会儿,然后偏头朝张伯吩咐:“传令下去,立刻封锁云上关城。云上关这么大,他敢立刻将隧道爆破,说明隧不长,人肯定还在城里!”
张伯立刻下去准备了。
宋煜浑身煞气地出了屋子,许战源转动轮椅缓慢地跟在后头。
墙上的弓箭手已经撤下,宋煜清冷的声音就在这时响起:“城外草场,云上关马匪窝,一锅端!”
朱算盘先是吓了一跳,随后窃喜不已,忙不迭开口:“王爷放心,小的一定将此事办妥。”
说着朝城主许战源递了个眼色:“城主,各出一万人马如何?”
马匪头子游魂已经跑了,西蜀王的那一剑那样狠,他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这时候去端掉马匪的势力,犹如探囊取物,马匪这些年囤积的财物不是一笔小数字,意外之财啊!
之所以要叫上许战源,这是出于商人的精明。一方面是因为许战源今儿也出力了,算是卖个乖,另一方面则是在西蜀王面前得个好印象。
许战源思索了一会儿,终于点头。
两万大军浩浩荡荡直奔城外而去,这一天,云上关四大势力之一的马匪遭到另外两股势力的血洗。
马匪头子游魂积累了大半生的钱财顷刻间被两家搜刮干净,七八千个手下在几个呼吸间便被斩杀,城外草场血流成河,堆积如山的马草被鲜血染红,连土地都被晕染的发黑,秃鹫盘亘在草场上方,苍鹰悲鸣啼叫。
云上关城上方的乌云越来越多,一场暴雨迟迟落不下来,低沉的空气叫人心烦意乱。
更多的人是因为害怕。
从马匪游魂被灭起,就宣示着云上关的洗牌开始了。
这一场沾满鲜血的洗牌,将会是云上关往后人们许多年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宋煜走出马匪游魂的府邸,暗大带着人将府邸摸了个遍,确定没有别的发现了,才下令点了火。
火光冲天而起,黑烟寥寥,将云上关城半边的天空晕染的如同火烧云。黑色的烟雾又在那火烧云上涂了厚重的一笔,许多人都走出院子,静静地凝视天边的一角,然后陷入沉默。
齐齐阿赶来的时候正看见宋煜目光冰凉地盯着已经起火的府邸,她也被熊熊大火吓了一跳。
暗大最先发现齐齐阿,当下躬身行礼:“齐齐侧福晋。”
宋煜这才眸光微动,视线落到她脸上,阴冷的墨眸隐隐闪过一丝不悦,虽然没有说话,齐齐阿却能从他眼底窥视到他心里的意思。
齐齐阿当即抿了嘴,冷风吹起面纱,露出她如白瓷一般的肌肤,薄薄的嘴唇殷红如血,就开了口:“臣妾听说找到嫡福晋了,特意过来看看。”
这句话恰好戳中宋煜的痛处,他原本还算平缓的眉梢狠狠拧做一团,带着几分凌厉地看向齐齐阿。
风越来越大,乌云深处已经开始电闪雷鸣,马匪家燃烧的宅院被疾风吹得火星四溅,火势越发缭绕。伴随着火光里发出的霹雳声,宋煜冷冷地启了唇角。
话还未脱口,就猛地看见齐齐阿伸出手来,用力将他往边上撞。
一只厚重的,镶嵌了铁皮的箭矢,从远处阴暗的房舍里飞射而出,带着呼啸的冷意,穿透疾风,穿透飞沙,凛然而坚决地朝宋煜射来。
箭飞快地穿透身体,伴随着齐齐阿的惨叫,锋利而沉重的箭身终于停了下来。
宋煜下意识地伸手,将倒下的齐齐阿抱在怀里,铁箭从她的后背穿过,沾着血的箭钩微微颤抖。鲜血缓缓溢出,染红了她漂亮的宝蓝色娇纱交衽裙,风将她的面纱远远吹走,露出面纱下白皙的脸庞。此刻那绝美的面庞没有一丝血色,白的好像雨后褪了色的红玫,让人不禁爱怜心疼。
弓箭的来处立刻被查清,是马匪游魂的一个心腹手下,想要替马匪游魂报仇,抱着必死的决心射出这一箭。
可惜,箭最终没有穿透宋煜的心脏。
手下在被抓到的那一刻便咬舌自尽了。
宋煜一张脸阴的吓人,齐齐阿伸出手来,气若游丝,一双冰凉的皓手游走在他的脸上,似随时都会断气般喊着:“王爷,王爷……”
这是一个女人对丈夫的眷恋和深情,他虽然很不喜欢,也不愿意除了锦绣之外的女人这样抚摸她。可是——
她毕竟是为了救他才重伤的,而且……
他低头看着她胸口一大片的殷红,生机正在涣散,她似乎快要死了。
他面上一肃,一把将她抱起,飞快地沿着街道跑了起来。
他是抱着她跑回府衙的,暗大请来的大夫们也依次进了门。
齐齐阿已经昏厥过去,鲜血顺着铁箭不断往外涌,染红了身下的褥子,看上去触目惊心。
保格一瘸一拐地进来,看到这副惨状,顿时吓得嚎啕大哭。
宋煜被她吵得脑仁都疼了,不由得怒喝了一声:“闭嘴!”
保格果然闭嘴了,扑扇着兔子一样水灵灵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一眼床上的齐齐阿,又悄悄地窥宋煜一眼,抽着鼻子,想哭又不敢哭。
大夫们很快有了结果,也秉承了云上关庸医一贯的做派,口径出奇的一致。
“王爷,侧福晋伤势太重,我们……无能为力。”
可想而知,宋煜的目光有多么凶恶。
吓得一群大夫颤颤巍巍,不断解释:“铁箭是擦着侧福晋心脏过去的,我等医术不精,实在没有能力在不损伤侧福晋心脏的情况下将铁箭取出来……”
宋煜努力地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息下来。这群庸医是指望不上的。
低头,见丫鬟保格泣不成声,齐齐阿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微弱,而铁箭上流着的血显然是停不下来了。
就让她这么死去吗……
他怔怔地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走出了房间。
……
一直跟着城主府的人晃荡在内亭湖的殷王等人,这会儿全都饶有意味地停下来,看着宋煜派来传话的人,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王爷请乔先生去救治侧福晋?”
直到传话人再次紧张地点头,殷不悔冷潋的眉梢终于荡开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