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齐阿换了嫩绿色的襦裙,外面罩了一件羊毛小坎,让保格画了眉毛,点了唇,鳃角还细细涂了胭脂。她本就生的美,这样一打扮彻底将病气压了下去,显得明媚动人,妍丽光彩。
乔先生给的药自然是极好的,伤口至少是感觉不到疼了,她缓缓挪动脚步,在房间里走了几圈,保格却吓得满头大汗。
“您伤势这么重,还是躺着吧,万一撕裂了伤口……可不是闹着玩的!”
齐齐阿心里却有了数,她只要活动缓慢,尽量不要扯动胸前的伤口,就不会有事。
拒绝保格的搀扶,一个人去了主屋。
木婂和锦绣已经停止哭泣,木婂正打了热水来,用帕子细细替锦绣敷眼睛。
齐齐阿就立在门口,小声且恭谨地喊了声“福晋。”
锦绣回眸,顿了一下。
木婂则是满脸愕然,思忖了一下,眼底到底是露出嫌恶之色,什么也没说。
齐齐阿缓慢地走了进来,锦绣却也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平日里齐齐阿也是这幅谨小慎微的样子。
“福晋,您受苦了。”齐齐阿轻言细语,细细描过的眉显得精致而明媚,眼底多了几分流光。
丫鬟开始传膳。
锦绣赐座给齐齐阿,她却不坐,说规矩不可废,哪怕是出了西蜀王府的门也应当遵守府里的规矩。
锦绣没有多想,且由得她去了。
木婂却隐隐生出异样的感觉,什么规矩不可废,来云上关这些日子,怎么不见她来请安伺候福晋?说着偏头狠狠盯着齐齐阿,心中纳闷,不是说齐齐阿被箭射穿了胸口,伤势很重吗?
乔先生虽然医术精湛,却也不至于三两日功夫就让她复原吧?
思忖间,小厮林夕传话,王爷来了。
就看见穿着长袍的宋煜风尘仆仆地走进来,鬓角被凉风吹乱,显得有些颓丧。
宋煜是用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平复的,虽然已经知道她心里的怨气和对宋家的恨,他还是没办法就这样放弃。
他喜欢她,爱她,深入骨髓。
他应当有信心在以后相守的岁月里,慢慢让她忘记曾经的疼痛。如果实在忘不了,大不了就带她离开。走得远远的,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让一切重新来过。
他站在门口,吸了一口气,等到林夕传了话,才走进去。
锦绣眼睛红扑扑的,想来是在客栈哭惨了。他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抽搐,视线微微一转,然后狠狠地怔住。
“你在做什么?”
声音是严厉的,可是语气里却多了一分关切担忧的味道。
齐齐阿瞬间低下脑袋,惶然不敢作声。
木婂这才反应过来,齐齐阿这般急巴巴地凑上来所为如何,正想要开口解释,就听见齐齐阿软绵绵地小声说道:“福晋回来了,府里规矩不可废,妾身过来伺候福晋用膳也是应当的。”
木婂张口结舌。
锦绣则满脸迷茫,她不知道齐齐阿受伤的事,只是觉得宋煜和以往似乎不一样了。以前宋煜对齐齐阿从来都是目不斜视,今儿个却一双眼睛都落在她身上,语气虽然严肃,可是却溢满了关心。
她消失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木婂懊恼极了,同时暗地里狠狠地瞪了齐齐阿一眼,赶紧开口道:“福晋刚回来,齐齐侧福晋就过来请安。福晋赐座给侧福晋,侧福晋却不肯落座……”
话才说了一半,就看见宋煜面上一沉,视线颇有几分不悦地扫向锦绣,锐利道:“她身子还未复原,何必让她做这些,服侍的丫鬟不够,再买几个便是。”
锦绣愕然。
宋煜的视线已经挪开,眉峰狠狠拧作一团,劈头盖脸就朝齐齐阿训去:“乔先生说了,你的伤要僵养两月才能下地,你是不是想把我们全都栓在这里,不回帝京了?”
齐齐阿满脸歉意,不断道歉。
宋煜头疼地摆摆手,随手指了个门外的丫鬟,让她扶齐齐阿回屋。
齐齐阿走了,宋煜坐下来,却也没有开口和锦绣说一句话,就又猛地站起来,道:“我还是过去看看吧,乔先生说过伤口要是撕裂了会很麻烦。”
也不管锦绣是什么表情,就起身离开。
木婂悔得肠子都青了,她根本没想到齐齐阿会来这么一出!以往看起来还算温顺乖觉,今儿却不痛不痒重重给了人一口。
锦绣面无表情地听她说起齐齐阿的伤势,末了木婂忍不住安慰她:“福晋您别多想,侧福晋毕竟是因为王爷才受伤的,王爷不免心生担忧……”
这般解释着,心里却还是暗暗地将齐齐阿骂了个狗血淋头。
锦绣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木婂的解释是说得过去的,她却觉得心里仿佛空了一块,闷闷的难受。
宋煜一直到傍晚才回来,用了晚膳,两人没有多的交流,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两个人皆是心不在焉,自顾想着心事。
这一夜,注定漫长而无眠。
……
保格兴奋地睡不着,窝在软床上,今儿是齐齐阿特许了的,她能陪着齐齐阿入睡。
床榻旁点了一盏黝黯的灯,墙角有熏香,熏香是宋煜特意让人调配的,据说有安神的作用。
今儿王爷可陪了公主整整一下午,还把福晋晾在了一边,想起这些保格就忍不住嘴角上扬,高高兴兴地翻了个身。
或许是因为声音太大,惊动了睡在里面的齐齐阿,就听见齐齐阿嗡着鼻音说了句:“翻来覆去的,仔细伤口。”
保格高兴转身,咧了嘴:“不怕,都结痂了!”
这才发现齐齐阿根本没睡着,一双大眼清澈深邃,哪里有一丁点的睡意。
“侧福晋可是在想王爷?”保格想了想,很小声地问。
就听见齐齐阿叹一口气,没有说话。
保格暗道自己真蠢,好端端地提这个做甚。公主与王爷成亲这么久了,王爷都不曾碰公主一下……公主应当是很难过吧?
王爷今儿是在这里陪了公主,可晚膳却是在福晋房里吃的……一想到这些,刚才涌上心头的得意和高兴就瞬间湮灭了。
心里也替齐齐阿感到委屈。
公主金枝玉叶嫁给王爷,还替王爷挡了一箭,王爷难道就这般铁石心肠?
保格胡思乱想着,没看到齐齐阿潋滟眸子中一闪而过的微光。
“明儿个带些果子酒去守卫那里,打探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