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木拓智不同,魔灸在都城是有自己别院的。
院子建在城中央最繁华的地段,旁边便是一座姬舞坊,哪怕是在白日,姬舞坊依旧生意兴隆。传闻这位年轻的先王兄弟,在自家府宅修建了一条通往姬舞坊的通道,以此好召见舞姬。
锦绣在门口站了很久,前去传话的老管事迟迟没有出来。
乌桑面色略显难看,再怎么说王后的身份也是高过魔灸的,王后亲自来访,魔灸竟然这般无礼,分明是没把王后放在眼里!
锦绣面色却十分淡然,她目光笔直,身形端正,静静地站在门口,没有一丝不耐之色。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姗姗而来的老管事终于再次将门打开,略有些歉意地解释:“城主大人先前在忙庶务,现在得空了,请王后去书房一叙。”
还未见面,就先给了锦绣一个下马威。书房忙庶务,所以没空见她。
锦绣只是淡淡笑了笑,什么也没说,随着管事进了门。
魔灸的书房修建的恢弘大气,事实上,这座府邸俱是金碧辉煌。哪怕魔灸好几年都未曾回来住一次,依旧留了人一丝不苟地打扫整理,从朱门到书房,这短短的一条路,就看到了许多名贵的植物,甚至还有一些花草是南方才有的,要想在草原栽培存活需要耗费不小的代价。
以小见大,由此可见,这位魔灸城主平日生活是极度奢华铺张的。就锦绣所知,先王的兄弟里头只有这位魔灸保留了都城的别院,甚至还在几年前特意去请工匠来翻修。
明明不住在都城,却要耗费诸多钱财来建造这座别院,这是为何?难道就没有一点别的心思?
老管事躬身将书房门推开,魔灸正坐在案几后面,一双精亮的眸子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见锦绣到来,也未曾起身迎接,只是淡笑着喊了句“王后。”
锦绣缓步走了进去。
魔灸似笑非笑,一双眼睛直溜溜在锦绣身上打转,半晌才收回视线,兀地问了句:“王后突然造访,可是有事?”
锦绣没有绕圈子,直接说了:“今日在宫中许多话不方便说,这才上门叨扰,还请叔父见谅。”
许是这句“叔父”的缘故,让魔灸心中舒坦几分,眉眼也少了几分锐利,语气缓和下来:“说吧。”
锦绣想了想,才道:“如今王上昏迷不醒,殷国散乱。我虽怀有身孕,但毕竟孤儿寡母难以打开眼下的局面,所以——我有一个想法,不如将殷国划分为四块,叔父您选其中一块进行统治,余下的交给我们母子还有干支羌叔父和木拓智叔父……”
她将对木拓智所说的话悉数说了一遍给魔灸,面容十分恳切,语气真挚。
魔灸原本懒懒的眸子瞬间收缩,他死死注视着锦绣,但是良久没有开口。
许久之后,才在锦绣忐忑的目光中,冷声询问:“你去见过木拓智和干支羌了?”
锦绣没有隐瞒,点头道:“见过木拓智叔父,但叔父拒绝了我。”
锦绣的坦然让魔灸很是意外,旋即他便冷哼一声,漠然笑了起来:“木拓智那种腐朽之人,不提也罢。”
锦绣面容微动,睁大了眼睛:“叔父可是同意了?”
魔灸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又看了她几眼,反问她:“明明全是你儿子的疆域,分给我们,你心中难道没有怨气?”
锦绣立刻摇头,惶然道:“我有自知之明,而且这全是我的主意。”
见魔灸不相信,她便细细解释:“虽然有国师和镇国大将军支持,但殷国这次战役损失惨重,王室岌岌可危,单靠他们的支持是远远不够的。而且我们孤儿寡母,怕……”她暗暗窥了眼魔灸,紧紧咬了下嘴唇。
魔灸顿时恍然,大笑起来:“你倒是个聪明的,还没有糊涂到利欲熏心。殷国王室岂是你一介妇孺能把持的,国师那老家伙跟在王上身边这些年难道就没有一点野心?包括你那个哥哥,听说丧心病狂将自己的儿子送去学巫术,如果不是觊觎那个位置,又何必如此?”
锦绣显得很是无奈:“所以,我谁也不信,也不敢信。”
魔灸的目光突然冷了起来,声音变得尖锐而且刻薄:“你来找我们,就不怕我们借机夺权,将你们母子驱逐出殷国吗?”
锦绣讪讪而笑,显得楚楚可怜:“我已经拿出这样的诚意,若是叔父还是不愿给我和我肚中可怜的孩子一条出路,那便是我李锦绣合该命里如此,怨不得旁人。”
魔灸冷酷的眸底泛起一丝旁人看不懂的微光,他深深看了锦绣很久,然后猛地站起来:“好,我答应你。但是——”
话音一转,多了几分杀机:“警告你别玩什么花样,我魔灸从来都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当然,如果你乖乖地按照之前所说的分配,我魔灸保证不侵入你的领土半步!”
锦绣感激,深深鞠了一躬。
魔灸沾沾自喜,丝毫没有看见锦绣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气。
……
“王后分别去了魔灸城主和干支羌城主的府邸,具体说了什么不知道,但是两位城主都答应了王后的请求。王后离开后,魔灸约了干支羌去南城的酒楼,我们的人在暗处,听见他们商议想要一起瓜分原本准备给您的那一份疆域……”属下细细汇报着,木拓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知道干支羌和魔灸有野心,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丧心病狂到要分裂殷国!
要知道,当初是魔灸最先找到他们的,提出的也是一起辅佐,帮助殷国度过此难关。
他的双拳死死捏在一起,浑身充满了杀机,耳畔犹记得在很小的时候,父王曾对他说过的话。
“我的儿子,哪怕你成了草原第一勇士,也要记得,草原是不能分裂的,王室的荣耀团结比你个人荣辱还要重要!我最爱的儿子,就算王位最后没有落到你头上,你也要全心全意辅佐新王,只有你们团结一心,草原才能永葆昌盛!”
最后他果真没有登上王位,有失落,但是没有遗憾和嫉妒。
相比新王,他的确少了几分君王的气度和胸怀。
新王登基的那一天,他去了神庙,跪在神明面前起誓。
他木拓智的这一生都将效忠草原,为了王室的荣耀耗尽所有一切!
他已经错过一次,决不能犯第二次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