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府的院子很大。
外院是男宾汇聚的地方,女眷都在内院。
外院也并非到处都可以去,根据请帖的分量,寻常宾客只能在花园和戏台子活动,重量级的来宾则全都被安排在书房。
安孙到的时候,郡守正在和宾客闲话。
气氛很融洽。
安孙走了进去,恭恭敬敬给几人行礼,众人不禁大笑着感慨起来:“几年前安老哥你还操心这孩子去帝京求学的事,如今都长得这般仪表堂堂,为人夫父了。安老哥,您这是儿孙满堂,好福气啊!”
郡守笑着摸了摸胡须,对安孙道:“还不快给你几位叔伯倒茶。几位叔伯都是看着你长大的,小时候没少栽培你。如今你已为人父,更当明白几位叔伯的心意。”
安孙立刻殷切地给几位郡守倒茶。
有人就打趣起来:“听闻世侄在帝京国子监学了不少本事,如此青年才俊,那可是比你安兄不知道强多少倍。安兄不若好生培养培养,早些将郡守之位传给世侄,你啊就在府中含饴弄孙好了。”
郡守笑着正想回话,立刻有人插了句。
“江郡郡守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世侄这般人才,岂能屈居在小小钱郡,未来那必然是要拜相入阁,在帝京闯出一番名堂的!”
又有人接话:“那是!又有安广王府的照拂,世侄未来必然前途不可限量。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叔伯啊!”
安孙笑着客气了几句,郡守则满脸是笑。
看得出,这几位郡守是有心和安家结交,如此一来后面的事就会好做许多。
大家笑着说了会儿话,不知是谁提了句:“安老弟你喜得长孙,也要抱出来让我们这些老家伙看看才成啊。老哥我可是准备了见面礼的。”
郡守抿嘴畅快而笑,回头吩咐管事:“去,让乳娘把小少爷报过来。”
管事很快去了,不一会儿便折了回来,脸色有些难看。
郡守看在眼底,暗地里朝安孙递了个眼色,安孙心领神会,随便找了个借口便退出书房。
“怎么回事?”安孙沉脸问管事。
管事焦急万分:“内院刚传了消息,小少爷不见了!”
“什么!”安孙震惊:“先前不是说抱去了宴席,怎么好端端的就不见了?”
“是去了一趟宴席。小少爷怕生,闹腾的厉害,太太就让乳娘将小少爷抱回去。结果在回去的路上……仆人发现的时候乳娘昏倒在路边,小少爷不知所踪。”
安孙面色剧烈变化着,因为愤怒,额头上的青筋都高高绷了起来:“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管事大气不敢出。
安孙怒骂了好几句,阴鸷的眸子闪过一丝杀气,沉声问管事:“少夫人呢?”
“在宴席上陪客人,太太让少夫人和几位郡守府的少夫人打马吊。”
“简直是胡闹!孩子丢了不知道去找!这个蠢货!”安孙再次骂了起来,然后重重地一甩衣袖:“还不快让她去找!孩子要是找不到,她也不用回来了!”
管事立刻回应了几句,正要离开,又听安孙说道:“消息不要传出去,敢坏了本少爷的好事,定饶不了你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管事落荒而逃。
安家的仆人们俱是胆战心惊地四处寻找丢失的小少爷,而守在门口的小厮则是诧异至极。
年轻的女人和公子才刚进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又走了出来。年轻女人手里还提了一个篮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小厮笑了笑:“郡守夫人送了些糕点,这孩子贪吃……”
立在篮子边上的小娃娃一直眼巴巴地盯着篮子,试图将篮子上面的白布扯掉。
自然是重重挨了一下,然后怯怯地将手收回去,可怜兮兮起来:“娘亲,太太不是说让你给孩儿吃的吗,你怎么……”
“甜的吃太多对牙齿不好。”女人温声细语地安抚孩子,男人则立在边上,冷冷地说了句:“走了。”
便自顾大步走了出去。
女人嘟囔了两句,牵着孩子追了上去。
等到这一家人走远,小厮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是没有问清楚对方为什么会提前离开宴席。
月色朦胧,那一家人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院子里传来嗒嗒急促的脚步声,老管事带着几个人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小厮正愣着,就听管事问:“刚才可有可疑人出入?”
小厮愣愣地摇头又点头。
老管事急的重重给了他一记暴栗,小厮揉着红肿的脑袋,委屈极了。
老管事又问了一遍:“有没有?”
小厮可怜兮兮地回话:“有一男一女和一个孩子刚刚离开,女人还提了一个篮子,说是太太赏的糕点。”
老管事立刻尖声问:“朝哪个方向去的?”
小厮老老实实指了。
跟着老管事来的那几个人立刻冲了出去。
小厮愣地正想问问发生了什么,老管事又一巴掌呼到了他脸上。
小厮晕头转向的,只听见老管事气愤不已地怒吼着:“小少爷找不回来,老子剁了你!你个蠢-蛋!”
天色渐亮,客人们还在梦中。
书房内的灯一直没有熄灭。
安家父子俩皆是浑身戾气,书房内的气氛冷的吓人。
老管事战战兢兢推开了房门,一脸胆寒地回禀:“到处都找过了,没有找到那家人。奴才派人去子爵府问过,子爵府的马车在城外坏了,请帖也在城外丢了,估计是被那家人顺走了。”
郡守和安孙没有说话,老管事心里更加忐忑。
沉了半晌,郡守终于开了口:“下去吧。”
老管事如获大赦转身离开,安孙则皱起了眉:“爹,你就是对他们太大度了,府里才这般没有规矩!”
郡守瞥他一眼,语气冷了下来:“媳妇才刚出月子,就罚站在院子里吹冷风。传出去了,你的名声还要不要?”
安孙一僵,眼底闪过一丝狠厉:“连个孩子都看不好,没休了她都不错了!”
郡守摇头,缓声说道:“你就是太年轻,心高气傲。做人还是低调些的好。”
这话也不知安孙有没有听进去,安孙已经岔开了话题:“爹,你说对方是什么来历?会不会是帝京……”
郡守思忖片刻,才摇头:“应当不会,帝京来的人做事十分干净,不会留这么多尾巴。他们故意大摇大摆地从大门离开,就是想给我们留线索。”
“那……敲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