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还是蒙蒙亮的时候，远处的房檐顶上渐渐翻起一片鱼白。

洛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安心，一起身便听见管家在门外说话的声音，便唤了管家进门。

管家进了屋子，拱手道：“洛裳小姐，已经查明，城里并没有任何传言。”

洛裳一愣，一对好看的棕色瞳眸微眯，眉间散开一抹担忧。

果然应了她的猜测。

如果真如白薇所说，城里谣言四起，她怎会听不到一点风声。如今管家得来的结果证明，这个白薇有问题。

管家原先也是宫里来的，资历颇深，善于察言观色，如今看洛裳的神情凝重，便感觉事有蹊跷，于是上前说道：“前些日子王妃失踪的密报还是专遣人送到京师来的，公子特地吩咐，不得走漏半点风声，因此知晓此事的人，应当少之又少。”

洛裳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紧了自己的裙摆，如今还不知道白薇的目的，若是她有意要害莫修远，那此刻带着白薇出门的莫修远岂不是危在旦夕？

她的心陡然一颤，立刻走到书案前，修书一封，交给管家，认真而又严肃地说道：“此事十万火急，还请管家派人快马加鞭，送到大人手中。”末了，又怕出了纰漏，还特地加了一句：“要亲自送到大人手中。”

管家接过信，点头行礼道：“小的这就去。”

眼看着管家将信封拿出去，可洛裳还是觉着有些不放心，一整天了心神不宁的，感觉做什么事儿也做不好……

到了晚间，洛裳实在是坐不住了，写了一封留书给管家，自己则准备好了包袱，趁着夜色偷偷牵了丞相府的一匹马，便朝着洛川城的方向追过去。

而此刻，尚在路上的莫修远是不晓得的。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程了，莫修远一行人这才停下来休息。这会儿刚好是在一处村庄，莫修远借住在一户农家里，坐在村口那颗大槐树下，望着满天星辰。

酒和美景，都齐全了，可就是缺少一个说话的人。

莫修远一个人坐在那里喝了小半壶酒之后，白薇便走过来了，一身清亮的翠绿色坐在他身边，远远就像一簇绿意拥抱着他。

“公子喝酒，怎不叫上奴婢？”白薇说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来一小壶酒来，在莫修远面前晃了晃，脸上绽开灿烂的笑。

莫修远倒差点忘了，在洛裳进府之前，一直都是白薇在陪着他喝酒的。后来洛裳不让他喝酒了，这才没有让白薇陪着。

这会儿才想起来。

他笑笑：“那一起吧。”

星星点点的亮光密布在黑色的天幕之上，微弱的光亮努力在他们身上留下斑驳的印记。

白薇侧过脸去，看着抬头望天的莫修远，问道：“公子，在想什么呢？”

莫修远仰着头，清澈的眼眸里像是藏满了一整片天空：“我在想，这个时候，月寒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在看着星空呢。”

大概是因为地势原因，越接近洛川，地势便越来越高，离天空似乎也更近一些，看星星似乎也更清楚一些。往日在京师的时候，总是有高楼挡着他的视线，只能看到四四方方狭小的天。

白薇顿了顿：“王妃她……本就是贵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但愿如此吧。”莫修远说着，脸上流露出隐隐的担心之色。

白薇知道莫修远担心，于是故意装作一副无意的样子，轻叹道：“公子如此体贴入微，可王妃的眼里只有王爷。奴婢就不明白，明知道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王妃还执意要嫁……是不是……王妃有什么把柄被王爷抓着？”

白薇的话像是一个晴天霹雳，一语惊醒梦中人。

若真的如白薇所说，绮月寒真的有把柄落在弑羽客手上，那么这些日子来他们伪装的夫妻恩爱倒也说得通了。

可又想到，绮月寒曾一心一意的为弑羽客付出，打击北辰渊……不对，现在想想，她只是针对北辰渊而已，也许并没有他想的那样挨爱着弑羽客。

莫修远攥紧了拳头，两道秀气的细眉往上提起，带着一丝薄薄的怒意：“以前弑羽客，是什么样的人……”

莫修远是新上任的丞相，自然比不得自小在宫里长大的白薇，所以便顺着话问起了弑羽客。

白薇假装出一副惶恐的样子，摇头道：“不行啊公子，妄论朝臣是死罪……何况是平遥王爷。”

莫修远忙说道：“你尽管说就是。你放心，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瞧见莫修远这么保证了，白薇这才点了点头，可还是神秘兮兮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之后，才小声说道：“王爷早在未成亲之前，便贪图美色，因为这事儿，被皇上责骂了好几次。因为这是皇室机密，有关北辰王朝皇室的颜面，皇上出手把这事儿压下来，限制了王爷的行动，这才慢慢好了一些。”

别说莫修远了，连白薇自己，也差点相信了这番胡话。

此刻因为绮月寒失踪的消息、白薇口中“京师的传言”接踵而来，他也顾不得去探究白薇的话是真是假。反正此刻，他感觉一大股怒意往上涌。

在与弑羽客接触的这些日子里，他能感觉弑羽客城府极深，却没想到这么表里不一，人面兽心！

想到这里，莫修远一怒之下，竟然砸了手中的酒壶，气冲冲地便回了借住的那间民宅。

白薇一愣，急急忙忙便跟了上去。

走到民宅的草屋前，一个下人牵着一匹快马，风尘仆仆，不知站在那里多时了。看见莫修远，便上前想要说话，可莫修远却像是没瞧见他一般，自顾自地进了屋子。

那人有些奇怪，望着莫修远的背影，挠了挠头，忽然便瞧见了一抹翠绿的白薇撞进了自己的视线。

他忙走过去，问道：“白薇姐姐，大人这是怎么了？”

白薇淡淡瞧了一眼这个下人，在莫府当差这么久，她自然是认得的，这下人名唤小六，平常是看管院子的，身上会点功夫，也憨厚老实，颇受管家器重。

可她记得，这次随行的名单里，并没有这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