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坐在书案前,望着堆成山的奏折,满脸愁容。
他还在想方才朝堂之上的事儿,手里的朱笔一直握在手上却一直没有落下。
贴身太监端了一杯香茶过来,放在皇帝身旁,主动绕到皇帝身后,伸出手慢慢帮皇帝按压着头部,舒缓疼痛。
“皇上,近日来您可是日夜操劳,可要担心龙体啊。”
这太监的话不错,近日来皇帝的奏折分明多了好几倍。
之前因为太子北辰渊还能帮他分担朝政之事,他才乐得清闲,如今太子一没,这些奏折便要将他淹没了。
皇帝皱着眉,叹气道:“朕的身子,朕自己知道。这些年,朕越发越得朕越老了,越活,越觉得大不如前。”
只是看了几眼奏折便犯困,有时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来,然后便是各种疼痛,各种咳嗽风寒不断。
别说皇帝自己了,太后看着也甚是心疼,多次命人送来枇杷膏食用,可效果仍不见好。
太医府的御医也早已劝说过皇帝,食用枇杷膏根本治标不治本,唯一可行的长久法子,还是得注意身子,好好休息。
可皇帝日理万机,哪有空歇息。
这太监眼瞧着眼前这堆积如山的奏折,干脆心一横,皱眉道:“皇上,不如早些再立太子,一来能堵住朝臣的悠悠众口,二来能为皇上分担政事。”
听到这句话,皇帝猛然便怒了。
自古以来,太监是不允许参政的,这太监一时多嘴,便忘了自己的身份,“建议”了皇上,严重的时候,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这太监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过来,急忙一个骨碌滚到皇帝脚边,整个人匍匐在了地上,求饶道:“皇上!是奴才多嘴了,还请皇上责罚。”
责罚……
皇帝轻笑着,这太监也是为自己着想,何过之有?
别说是这太监了,恐怕天下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再立太子,对国家社稷安稳、民心抚慰,都十分有作用。只是此时北辰渊的事儿还没结束,他还不能无愧于心地立弑羽客为太子。
想到这里,皇帝的瞳孔便缩了缩,目光落在跪倒在面前的太监上,冷冷地说道:“自行掌嘴吧。”
这惩罚并不重。
那太监高兴地趴在地上:“谢皇上开恩。”
说完,便伸出两只手,毫不客气地朝着自己的两个脸蛋给招呼过去,很快,脸上便出现了一抹狠狠的血红色。
不知道那太监掌了多少下,皇帝听见另一太监在外面唱道:“程鹰将军到——”
这话刚落音,程鹰便提着佩剑走了进来。只是淡淡地瞧了那太监一眼,点头,不做任何表示。
“皇上。”程鹰行了礼。
皇帝忙问道:“结果如何?”
在从立政殿回到自己寝宫之前,皇帝便早早地派人去通知了程鹰,再三确认那个躺在牢里的人是不是北辰渊。
程鹰有些不方便说,面露难色,望了望旁边的掌嘴的太监。
这太监掌嘴掌得真是狠厉,自己的脸都下得去手。这会儿才打了没多久,两个脸颊便已经肿起来了。
这惩罚也算给到了,皇帝也不打算再多加追究,便朝着那太监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停止。
那太监领了命,默默退了下去,还关上了殿门。
此时大殿里,便只剩下程鹰还有皇帝二人了。
程鹰这才开口说道:“您预料得不错,此时被关在牢里的人,已经不是大皇子了。”说着,便单膝跪了下来:“是属下失职。”
记得当初在绮月寒临行之前,平遥王爷和王妃还再三交代,务必要好好守着北辰渊。这会儿说不见便不见了,怕是日后要被弑羽客和绮月寒怨恨死。
这会让皇帝倒是不气,只是有些诧异于自己的废太子北辰渊竟然有那么大的能力,能从戒备森严的皇宫天牢逃出来。
这北辰渊,始终都是要逃的,只是早和晚的关系。
皇帝叹道:“也只能如此了。你派人去往洛川,在平遥王回来的路上好生保护着。另外,去查一下今日奏折的起源。”
听见皇帝这么说,程鹰忙点头称是,便告了辞,退了下去。
此时眼前的皇帝,望着书案上的奏折,皱了皱眉,心里想着,是不是自己确实年老体衰,真的该立太子了……
只是这立太子的人选,还没定出来呢……
落在眼前奏折上的目光越来越显狠厉之色,他咬了咬牙,忽然听见太子在门外问道:“皇上?”
这小心翼翼的问声,倒叫他觉着有些可笑。
皇帝这才缓过神来,把目光收了回来,假装出一副自己在看奏折的样子,头也不抬,问道:“何事?”
那太监几乎是连滚带爬滚进来的,匍匐在皇帝面前,说道:“兵部侍郎李大人觉着皇上日理万机,甚至繁忙,便将大人之女送往宫中,服侍皇上。”
往宫里送人?若是日后得了宠幸,倒还算是一个牵绊了。
经过今天一事,这李兴业倒是挺会为自己考虑的。
只是这李兴业大概不知道,他想要做的事儿,怕是如何都拦不住的。
于是只是淡淡地说道:“你命人去接了那李家的小姐,安置在宫中即可。”
然后,便没有了下文。
他不想因为后宫的事儿,牵扯到朝堂上去。
那太监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望着皇帝,仍然有些不确定,问道:“那今晚……”
“今晚,朕还有奏折要批。”说着,拍了拍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如炬的目光吓得那太监不敢再多说一句了。
那太监点头,连滚带爬地滚了出去。
圣意难明,他日后还是不要随意揣测得好。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伴君如伴虎啊。
窗外,乌云压得很低,像是一个不留神便要砸下来似的。
在这森森的宫墙之外,有个身着墨色朝服的男人走到朱墙之下,朝着眼前的黑衣人拜了拜,说道:“你放心,这两日,全皇都都会知道王爷无状的罪行。过两日,还会有第二番攻击。”
那黑衣人点了点头,脚尖轻轻一跃,便敏捷地跃上了枝头,而后藏在那一片浓浓的夜色之中,便再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