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上面没了动静之后,绮月寒出去拿了些粮食,回到窖洞里给了阿良,自己便出去打探地形了。
因为死了两个人的关系,这伙叛军格外谨慎,在这里逗留了一天一夜才走。
两天之后,绮月寒确定叛军走远之后,才带着阿良出来,前去找了离鸷。
将近一百条人命,能躲过这次解难,算是奇迹了。
那妇女一丛密道里出来,看见阿良完好无损,忙跑过去,喜极而泣,狠狠掐了阿良一把:“你这死孩子!干嘛非要拿这个娃娃呢!”
叛军烧杀抢掠,此刻弥望村已经被烧的差不多了,阿良还庆幸她保住了那只娃娃。
瞧见离鸷从密道出来,阿良抱着那只娃娃,脸上的笑如沐春风。
这一幕离鸷并没有注意,倒是芊晨,瞧见阿良时,整个脸色都是煞白的。
离鸷当下决定,带着一村子的人,往西疆皇宫去,途径哪里山清水秀,就在哪里安家。
一村人都同意离鸷的这个决定。
可这山水迢迢,哪是那么好走的,一些老弱病残的,干脆便离了村子的人,去别处投靠亲戚了。
路走到第三天,芊晨的身体出现了状况,走着走着,便倒了下去。
沿路找了蛊医来,说是芊晨得了重病,要到西疆皇都那边,才能找到大夫救治。
可山高水远,看着芊晨的病情一天一天恶化下去,离鸷的心里说不出的心疼。
也就是在那日,芊晨出了事儿。
那天晚上,离鸷送了大夫出来,便瞧见阿良站在不远处,小小的身子,怀里抱着一个娃娃,站在那里望着他。
他走过去,望着阿良:“你怎么在这里?”
阿良摇头,望着离鸷,眼底满是柔情:“芊晨姐姐得了病,离鸷哥哥肯定很难过吧。阿良以后,也要学医蛊,救芊晨姐姐。”
这样离鸷哥哥就不会伤心了。
阿良这么想。
离鸷很开心,阿良有这份心思,便伸出手去,摸着阿良的脸颊,笑道:“阿良,离鸷哥哥替姐姐谢谢你。”
阿良开心地笑了,偷偷望了一眼房间,见芊晨姐姐还在睡,便小小声地附在离鸷耳边,轻声问道:“离鸷哥哥,我……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彼时阿良也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离鸷也没多想,便点了点头。
阿良怀揣着一颗满满的少女心,小心翼翼、跃跃欲试,慢慢地朝着离鸷的脸挪过去,脸烧得通红通红的。
最后,只是蜻蜓点水般的,在离鸷的脸上啄了一小口。
阿良亲完之后,欢欢喜喜地跑开了。
离鸷回到屋子,却见虚弱的芊晨支撑着,靠在桌子边上,一张形容枯槁的脸上一张泛着酸红的眼望着他。
“芊晨,你怎么起来了?”
“我不起来,难道让你和阿良好下去?”芊晨冷冷地甩开离鸷伸过来要扶她的手,一脸绝望和不屑,“我若是死了,倒一了百了,这样就不会妨碍你和阿良的好事儿了。”
芊晨这般咄咄逼人,让离鸷有些懊恼。
阿良明明……还是个孩子,芊晨却硬要把她想得那么糟糕!他不明白,芊晨现在是在耍什么脾气!
离鸷见芊晨态度如此坚决,便只丢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便离开了。
也就是那一次气呼呼的离开,才让芊晨拿出了许久之前有人留给她的巫毒之蛊的咒语,说是可以摆脱痛苦,永远解脱。
在梦境中,她一如当初一般,选择了那个咒语。
所以,芊眠说,那个时候,芊晨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她害得。若不是当初她这么要求,也不会让离鸷和芊晨决裂。
当时离鸷发现芊晨学了巫毒之蛊走火入魔,便带着芊晨离了西疆,到了北辰的洛川。
西疆人对巫毒之蛊是极其痛恨的,若是被人发现,难逃一死。
就在芊晨翻箱倒柜找那个东西的时候,绮月寒走进来,站在她面前。
芊晨像疯了一般,朝着绮月寒飞奔过来,狠狠地抓着绮月寒,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睁得老大:“蛊虫呢——把蛊虫给我——”
“你宁愿让巫毒之蛊吞噬你的心智,也不愿意回去……是吗?”
绮月寒望着眼前这个失了心智的女人,忽然觉得她……十分可怜……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梦境罢了。
芊晨的眼里,灌满了悲切。
她没有说话。
其实她也不知道,如果离职真的爱她,她自然是希望回去的。只是芊眠,她没有办法面对芊眠。
那是她的妹妹。
“我第一次见到离鸷的时候,他满身的药味。”绮月寒望着芊晨,语气轻柔,“他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去救你。为了你,研究遍天下所有毒药。而芊眠,如今也成为一个蛊医,为的就是救她那患病的姐姐。”
芊晨突然像被抽走了力气一般,失魂落魄地往后退了两步。
“如今他们已经年过三十,却至今没敢跨越那层隔阂。”绮月寒轻轻叹了一口气,“巫毒之蛊在我这,只要你回去,看离鸷一眼,就看一眼,若你执意要继续沉沦梦境,我帮你编织美梦。”
芊晨抬起头,一张精致的脸上满是泪痕。
若是离鸷瞧见芊晨这个样子,必定很难过的吧。
绮月寒掏出手帕,帮芊晨擦了擦脸颊。
此时,周围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不见,成了一片混沌,就像当初巫毒之蛊的蛊虫被绮月寒识破,整个梦境都破碎了一般。
绮月寒牵着芊晨,慢慢往光源走去。
睁开眼时,旁边是满心期待的芊眠和离鸷,瞧见绮月寒点头微笑,离鸷忙跑到冰棺之中,慢慢扶起芊晨。
芊晨扶了一下额头,望着眼前的男子,虽然苍老了许多,但在梦境里,见了成千上万回,她怎么也不会认错的。
葱白的手指慢慢抚上离鸷的脸颊,阔别十几年终于等到的那一声,终于在他心上炸开:“离鸷——”
声音还是那样轻柔,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温柔。
隐忍了十几年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奔涌而出,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如今只凝成一句:“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