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窗纸斑驳地洒进来，落在北辰帝的脸上，显得有些不清晰。

莫修远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拘着身子慢慢踱步进去，头压得很低，生怕北辰帝在自己脸上看出什么来。

眼前这个至高无上的男人，手里攥着整个北辰的命运，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肩膀上一般，将这个同样的血肉之躯压得格外结实，稳坐在端庄的龙椅之上，丝毫不敢动弹，眼里满是悲戚。

莫修远立在跟前，行了个礼，抬起头来，这才看得清楚了一些。

北辰帝抿了抿唇，将自己面前的一封密信递给莫修远，看着莫修远默读完密信之后变得越来越凝重的脸，自己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密信是北辰帝自己禁卫军送来的消息，可靠度有八成以上。

密信上写着，境北军事活动频繁，胡蜡国虎视眈眈，而荣王和蔺老似乎也在这个时候蠢蠢欲动。

如今朝廷因为废太子和刺杀的事儿，根基不稳，人心惶惶，一旦****起来，内忧外患。

北辰帝的目光在莫修远脸上扫了一阵，问道：“丞相可有提议？”

这些日子来，他在朝中看到莫修远的能力，也渐渐对他多了几分信任。他知道自己想要巩固好北辰王朝，就必须有莫修远这样的能人协助。

所以此时，他特意唤了个小太监偷偷请了莫修远来，为的便是帮自己解决此事。

莫修远皱眉，低吟道：“为今之计，只能以抚察之名，派遣得力大臣，前去镇压，方为稳妥。”

北辰帝十分满意地望着莫修远：“那依丞相之见，派谁去最合适？”

举目朝野，能人众多，可能胜任的却是少之又少。

为了不引起荣王和蔺老和猜疑，不能劳师动众，到境北又是一路颠簸，需得武艺高强之人才能前去。而到境北之后，这兵力部署，又需得有谋略之人才能胜任。

想到这里，莫修远觉得着实有些为难。

前面所说，莫修远和北辰帝的想法不谋而合，就是在这个人选的地方，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一样，上不去，也下不来。

思虑良久之后，莫修远稍稍一个抬头，便瞧见北辰帝那双充满期待又隐隐透着一股不舍的目光，他便知道，这场闹剧，总该有一个人退场的。

满朝文武都不足为惧。

让北辰帝感到恐慌的，是这个表面与弑羽客不合却因为绮月寒相互扶持的丞相。

他能文能武，若用尽心力辅佐弑羽客，必是如虎添翼。

“皇上，微臣认为，满朝文武，可能只有一个人能胜任。”

“说。”

北辰帝殷切的目光压在莫修远头上，意图让眼前这个微小如草芥的人永远翻不过身来。

莫修远顺着北辰帝的意思，说出了北辰帝心里那句想说的话，“微臣愿领命前去镇压，保我境北无恙。”

听到这句话，北辰帝的紧皱的眉眼总算是慢慢舒展开来，淡淡的笑意像是落在一片平静的湖面上，推开一圈圈的涟漪，加深了那张老气横秋的脸上的皱纹。

“丞相如此为我北辰着想，实是北辰之幸。”

北辰帝二话不说便允了莫修远的这一“请求”，连挽留的话都不带一句。

莫修远只得在底下苦笑着。

出了这立政殿，抬眼便瞧见天空布满了铅灰色的云。

这天好像也是看得懂人的心情一般，与莫修远的心相得益彰，在他眼中，这满目的春色却好像已变得满目疮痍。

为了不动声色，莫修远下境北的消息并没有传开，甚至被安排在某个深夜，秘密动身前往境北。

这一趟，确实走得有些凄凉。

好在洛裳善解人意，早早地便帮莫修远准备好了各种衣物粮食，这一路上也不算匆忙。

不过这都是三天后的事儿了。

此刻莫修远装作无事，回了丞相府，吩咐管家以病重为由，闭门谢客。

一回到自己的屋子，整个人便瘫在了床上。

洛裳一听说莫修远回府，便将厨房里炖的补品拿出来，放在托盘里，盖好盖子送了过来，进门却瞧见莫修远这副失意的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大人这是怎么了？可是王妃那边出了什么事儿？”

瞧见是洛裳，莫修远从床上爬起来，只是笑着：“没什么，过两天，我陪你去蒙城。”

他还记得，当初在洛川的时候，她说她想去蒙城看星星。

方才倒下之后，他便想着，带洛裳一同去。在去境北的路上，可以绕个小圈去一趟蒙城，既不会被人察觉行踪，又能了了洛裳的心愿。

一听说要去蒙城了，洛裳歪着头，笑得像个孩子。

可突然说走就走，心里有千千万万个疑问，瞧见莫修远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便止住了嘴，招呼着莫修远尝尝她刚炖的甜品。

反正时间一久，有些东西总会知道的。

莫修远的嘴角浅浅勾上去一个疲惫的笑意，走上前来坐着，瞧着洛裳慢慢将盖子打开，一股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在上升的氤氲之中，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他慌忙将洛裳一手搂入怀中，转而警惕地望着门口，那里站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但依稀能认得出那张脸。

那是白薇。

背叛了他之后，又从洛川的大牢里逃出来的白薇。

当初的白薇从马车跳下来之后，躲过了北辰渊的追捕，本来想找机会接近庞府，却因为地形不熟而屡次失败。

好不容易跟着回了京，趁着北辰渊放松之际，想着北辰渊大概已经把她这个小人物给忘记了，才敢偷偷溜回丞相府。

可现下，瞧见莫修远这充满敌意的眼神，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白薇。”莫修远冷哼，“你倒是还有脸回来！”

当初被北辰渊安插在身边，不仅杀害了小六，还差点让他失去洛裳。

如今，他自然是对她恨之入骨。

白薇泪眼朦胧地望着莫修远，冲到他跟前，“扑通”一声便在他面前跪下：“公子，当初是白薇眼拙，受人蒙蔽威胁，才会做出伤害公子的事。如今白薇早已知错，还请公子念在往日情分上，饶恕白薇一条性命，白薇必定做牛做马，不敢再有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