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

同一片夜空之下，本该如众人所想一般住的金碧辉煌的北辰大皇子北辰渊此刻却落魄地躲在京城内一间小屋子里，站在窗外望着巍峨的宫墙之上那星星点点的火光，映衬得那抹朱红色有种悲怆。

何啸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生怕打扰了自家主子望天的好兴致，见主子没反应，便只能干巴巴地站在身后等着。

好一会儿，北辰渊才回过头，望着身后不知道呆站了多久的何啸，问道：“何事？”

声音冰冷得就像拂面的夜风一般，不带丝毫感情。

何啸这才说道：“事情已经办妥了。”

早前北辰渊吩咐他暗中联络境北，并且找到黎焕生，顺便引钱文乐窥视一番弑羽客的暗卫势力，事情进行得无比顺利。

现下，他便是来汇报的。

何啸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像是一个刚赢了一场打架的孩子王，带着几分骄傲。

北辰渊只是稳重地浅应道：“嗯。”

犹如古井无波，又像是一盆冷水，从何啸头上浇下来，彻底地浇灭了他的兴高采烈，转而恢复了严肃。

“那戏子找得如何了？”

何啸点头道：“已找到藏身之所。”

北辰渊笑笑：“明日，本皇子便去会会。”

原先在洛川的时候，便是这戏子坏了自己的好事，如今，是敌是友倒还是一说。若能拉拢此人，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除此之外，弑羽客那边也要趁胜追击，于是吩咐了何啸传信给朝中，弹劾弑羽客。

于是一大早的，北辰帝便收到了一堆弹劾奏折，所列罪状，竟然达到一百条之多，每一条都足以将弑羽客碎尸万段。

北辰帝望着这些呈上来的奏折，有些深深的恐慌。

恐慌这些奏折所展现的弑羽客强大的实力，以及这股想要置弑羽客于死地的推手的强大。

这天下，似乎已然不是他一个人的了。

当天，北辰帝便罢了早朝，密召弑羽客入宫。

弑羽客一刻也不敢耽误，匆忙进了立政殿，匍匐在那个九五之尊面前，“啪”的一声，却是一堆奏折落在眼前。

奏折散落在地上，露出内里的字眼满是“三皇子弑羽客无状”“勾结党羽”“妖言惑众”等字眼。

他明白，这些都是弹劾他的奏折。

北辰帝的目光像是一把烈火，烧得弑羽客浑身不自在。

“奏折上所列，可都有你的杰作？”

“儿臣不敢，还请父皇明察。”

弑羽客说着，在地上重重地叩了一个响头，像是要证明自己清白的心一般决绝。

“明察？”北辰帝冷哼，“所列罪状，要有一条被查出是真的，你早就碎尸万段了！”

北辰帝越说越激动，随手将桌上一个茶盏砸到地上，青花的瓷杯四分五裂。

凉透了的茶水晕在地上，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地被慢慢隐去。

弑羽客仍旧是匍匐在地上：“儿臣清白，父皇任查。”

此时的弑羽客明白，北辰帝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北辰帝要的，只是让他服软。

“你倒是颇有几分骨气。”北辰帝冷哼，眼中带着满满的不屑，“皇室的脸面尽被你丢光了！”

弑羽客暗沉一口气：“儿臣愿交出兵权，自证清白。”

本来北辰帝留在他手头上的东西并不多，兵权是他唯一能交得出手的了。两座城池的兵权，已经是他的最多。

可北辰帝似乎还嫌不够，盯得他发麻：“如今这皇城不太安全，听说你那有一批高手，不如让朕代你训练如何？”

听起来像是在商量，语气中却带着不容反驳的色彩。

弑羽客也只能点头道：“敬遵父皇圣意。”

这下，北辰帝那一颗悬着的心，也算是落了下去。

弑羽客交出兵权的消息，在霎时间炸开了锅。此时的弑羽客，也只是空有一身爵位罢了，似乎不足为据。

接到这消息，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消息很快传到了天牢，天牢中的狱卒本就无聊，日复一日地干着枯燥无聊的差事，没事的时候，便聚在一起唠嗑。

分发饭菜的时候，两个狱卒说到了这么件事儿。

本来绮月寒是无心听狱卒们嘴碎的，可听到“平遥王”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的耳朵立刻便竖了起来。

由此，便得知了弑羽客交了兵权的消息。

“狱卒大哥。”绮月寒盈盈笑着，唤着那两个狱卒。

此刻那两个提着一个圆木饭桶的狱卒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走到绮月寒的牢房边上了，方才那番谈话，怕是已经被绮月寒听去了。

此时的绮月寒虽是戴罪之身，可北辰帝并没有言明处罚，加上弑羽客等人的保护，他们也要给这个平遥王妃几分薄面。

于是腆着脸走了过来，问道：“王妃何事？”

“方才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小的也是听说，不过八成是真的。”

那狱卒说得十分认真，不像是吓唬人的。

绮月寒咬了下唇瓣，想着莫不是因为自己的事儿而连累了弑羽客，如今问这狱卒怕也是无用，为今之计，也只能请钱文乐来一趟了。

于是在紫烟送饭来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提起弑羽客。

紫烟在外边也听说了弑羽客的事儿，可为了不让绮月寒过于担心，便没有说出来，只是照着绮月寒的吩咐，前去将钱文乐“请”了过来。

很快，绮月寒便听见了钱文乐的脚步声。

绮月寒立刻跳了起来，望着钱文乐，好像要冲破牢房一般：“王爷怎么了？”

这心急的模样，倒让钱文乐愣了一下。

“王爷无事，只是交了兵权。”钱文乐说，“这对王爷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断了弑羽客的兵权，等于断了他的暗卫来源，又削了一部分暗卫势力，弑羽客必定元气大伤。

此时的弑羽客几乎就只剩下一个爵位，这便能消除几分北辰帝的忌惮。

对于帝王之家来说，能保弑羽客活得久一些。

但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何况暗地里还有虎视眈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