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说着,整个人匍匐在地上,额头贴在地面上,重重地磕了两下。
这两下,听得洛裳格外清晰。
瞧着白薇这蓬头垢面的样子,想来这路上必定也受了不少苦,乍看之下,整个人倒真的像是瘦了许多。
可并不能保证这是不是又是北辰渊的计谋。
莫修远皱了皱眉,撇过脸去,一副毅然决然的绝情模样,冷哼道:“不杀你已是对你的恩赐,既然你已逃出生天,就不应该再回来。”
早在那日,他在洛川的大牢中见完白薇,便想着那该是最后一面了。
后来狱卒禀告说白薇出逃,他的心里,倒也有了几分安慰,毕竟相处的这段时间下来,多多少少也有了几分情谊,便也没有派人赶尽杀绝。只是从那以后,他也只当做并没有那个人了。
今日出现,只能是像望一个陌生人一般冷眼相待。
白薇那张白皙的小脸布满了深深浅浅的泪痕,抬起头来像是哭成了个泪人儿,胸前也被眼泪打湿了一小片,晕开一滴浅浅的水渍。
“自打脱离了北辰渊,奴婢便一心想着为公子再尽一份心力,这条命,便是为公子留着的。若是公子不要,奴婢……奴婢留着这条命,倒也没什么用处了……”
白薇说着,目光忽然落在一旁的柱子上,身子也跟着想要撞过去。
幸好洛裳眼疾手快,提前拦住了白薇。
方才在一旁看着白薇这副样子,洛裳也是心软,伸手便拦了下去。
这些日子和白薇相处下来,倒也觉着白薇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加上白薇方才的那番话,顿时哭软了洛裳的心肠。
白薇挣扎着;“洛裳小姐别拦着奴婢,让奴婢了断吧。”
这一哭二闹的本事,倒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莫修远冷哼着,瞄了白薇一眼,眼中似乎带着浓浓的轻蔑和不屑。
连洛裳也说:“大人,放过白薇吧。怎么说,也是好好的一条生命,也许真的悔过了呢?”
洛裳心软,莫修远自是晓得,于是也只是笑笑道:“是啊,白白去掉一条命,既脏了我这莫府,又显得我过于无情。”说完,话锋一转,露出一脸的阴险,“不如这样,你砍断自己一只手,以证明自己的决心,如何?”
洛裳一怔。
可这似乎又是天经地义的。
白薇背叛了他,甚至陷他于不义的境地,甚至差点失了性命,要她一只手,似乎也不算过分。
想到这里,洛裳也表示无能为力,只是慢慢直起身子,咬着唇,立到了一旁去。
明摆着,她已经不能为白薇说话了。
莫修远笑着,随手抽出架在一旁的佩剑,随手丢给了跌坐在地上的白薇。
望着这明晃晃的剑身,白薇吓得脸色惨白,可还是颤抖着,咬着牙,慢慢地将地上的佩剑捡起来,握在手里。
手是颤抖着的。
她握着佩剑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儿,最终一咬牙,还是挥刀下去。
洛裳惊呼一声,捂住了眼睛不敢看,却没有意料之中闻到那股血腥味。于是慢慢睁开双眼,却见那把佩剑已经落在地上,而白薇的双手,还是好好的。
只是在白薇的手腕上,多了一道浅浅的口子,像是一条横亘在手腕上的细河。
红色的河水清晰可见。
洛裳心软,莫修远又何尝不是?
他也没想过真的要白薇那只手,只是想测试一下白薇的真心程度罢了。如今看来,倒是可以相信。
望着白薇一脸诧异的样子,莫修远皱了皱眉,转过头去:“洛裳,你是丞相府的女主人了,这下人的惩处,你去办就好了。”
“是。”
洛裳应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
他……方才说……
她是女主人?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他,见他的眸子里灌着盈盈的笑意,她便知道,自己没有听错,于是再次用力点了点头,像是保证一般地说道:“我会办好的。”
继而,望着眼前的白薇,沉下脸去,镇静得就好像是在府中当了许多年的主子那般沉稳:“既然你有此心,便留在我这院子里伺候着吧,只是要从最下等的差事做起了。”
白薇自然也不去想别的,只要能留在莫府,她便满足了,于是直点头道:“白薇愿意。”
细心如洛裳,瞥了一眼莫修远,又继续说道:“眼下你身份不便,我便为你重新拟个身份。如今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对你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便唤春暖如何?今后,万不可对人再提起从前。”
从前的白薇、也就是现在的春暖,自然感激涕零,匍匐在地上。点头道:“谢洛裳小姐成全,春暖必定不负众望,尽心伺候。”
洛裳点了点头,正打算唤伺候丫鬟带春暖下去洗漱一番,春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止住了脚步,言道:“这些日子北辰渊一直在暗地里联络境北,看来要有所行动了……公子……可要小心。”
这正好应了莫修远的猜测。
他早就料到,如今从春暖口中说出,更加肯定了他的想法。
看来,这一趟境北,可能危险重重。
也就在这个时候,北辰帝的立政殿,钱文乐已经探了消息回来。
昨夜派了两支暗卫出去,黎焕生的踪影倒是没寻到,却发现了弑羽客的暗卫队伍。
“末将不敢妄加揣测,只是王爷的暗卫势力,实在是惊人……”钱文乐说着,神情之中隐隐透着担心。
早前听说的弑羽客在洛川封王的消息,在京城也不是掀不起波澜,只是被北辰帝硬生生给压制下去了。
如今加上弑羽客这暴露出来的暗卫势力,着实让钱文乐觉着越发寒碜。
若是弑羽客有异心,怕是社稷不稳……
只是他不知道,弑羽客暗卫一向谨慎,他所见,大多是北辰渊的“功劳”。
北辰帝皱了皱眉,神情凝重下去。
看来,这弑羽客的势力,真是不容小觑,仅仅支走一个莫修远,怕是远远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