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连续下了两天。

在阿婆的照顾下，洛裳这才慢慢好起来，气色看着也红润了一些。

洛裳望了一眼屋外，到处一片湿漉漉的景象，外头路面上也是坑坑洼洼的，还有一些积水，人踩过去，必定要被溅出一身泥泞。

空气中到处是一片潮湿的气息，混合着被打湿的花香。

她皱了皱眉，回过头来瞧见阿婆买了一堆东西回来，摆在家里的灶神前，还点上了香，放了纸钱。

“阿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今天？十五啊。”

阿婆用蹩脚的话说着。

南方有个地方，有个习俗，每个月十五号的时候，总要买了东西来祭神祭祖，所以洛裳瞧见的时候，才会愣了一下。

十五……她记得，这是绮月寒回城的日子。

可是外面雨下得如此密集，加上北辰渊的伏击，怕是要出事。想到这里，心一慌，忙将被子掀开，就要穿鞋下床。

阿婆瞧见她慌张的样子，忙凑过来问道：“啊怎么了？”

“没事，阿婆，你呆在这里，我晚点就回来。”说着，穿好了鞋子，起身便披起衣服，脚步匆匆地走出了屋子。在出院子之前，她听到阿婆在屋子里喊她，说她身子还没好，要注意安全。

洛裳心一暖。

这些日子，阿婆待她如亲人一般，让她有了家的感觉。

入了丞相府之后，从来都是她牵挂着别人，久违的，竟然有人牵挂着她了。

而就在洛裳赶往洛川郊外的时候，绮月寒在山谷之中，也如约要出发了。

倒是芊眠有些舍不得，站在旁边，听绮月寒和离鸷寒暄着，一言不发。即使如此，绮月寒也知道，芊眠心里是很是不舍。

芊眠在五毒谷这么久了，十几年了，第一次有人如知己一般陪她说话，愿意无条件地相信她。

绮月寒给她的感觉，就真真正正地像是个朋友一般。

这边绮月寒和离鸷寒暄完，正准备上马车呢，她还是转了个身子，望着芊眠，笑道：“今后若是有事，便上皇都来找我。”

芊眠郑重地点了点头，虽然不至于像小姑娘一样哭哭啼啼，可脸上也是写满了淡淡的愁容。

按岁数来说，芊眠是年长绮月寒一些的，但是论反应力、生存能力，她真的不如绮月寒。

目送绮月寒上了马车，望着车队从大门出发，在眼中慢慢缩小，最后在远处浓成一个墨点，消失在地平线上。

送绮月寒回城的是一个紫色长衣的女子，也是那日到洛川给弑羽客送信物的女子，此刻骑在马上，望了一眼车窗，一个面容精致的女子掀开车帘，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紫衣女子望着绮月寒，笑道：“王爷一表人才，王妃也是天姿国色，当真才子佳人，令人艳羡。”

绮月寒只是客气地应了一句：“姑娘过奖了。”

这紫衣女子的身份她是知道的，在五毒谷中也是离鸷比较器重的人物，常出来帮离鸷办事，包括送信和采购，对来往洛川城内的路也比较熟悉。

所以，对这紫衣女子，她还是客气了几分的。

紫衣女子笑笑，又回过头，多望了绮月寒一眼，言道：“这两日下了雨，山路泥泞，不甚好走，王妃若有不适，便停下来歇息。”

这些日子紫衣女子和绮月寒也不怎么接触到，所以在紫衣女子眼里，这些达官贵人家的千金小姐，都是比较柔弱温婉的，受不起折腾。

想来这番提醒也是好意，绮月寒便淡淡地提起嘴角，说道：“谢姑娘提醒了。”

五毒谷藏在深谷里，因为地势易守难攻，便无人敢逾越。此时从谷里出来，要前往洛川城内，必定要经过好一段山路，而这山路崎岖，加上雨水冲刷，便更加不好走了。

绮月寒坐在马车里，颠得五脏六腑都快出来了。

怪不得那紫衣女子提醒她，若是身子不适，便停下来。

可绮月寒毕竟也是练过的，这点山路倒不算什么，只是晃得有些头晕，便伸手掐了掐自己的额头。

紫衣女子瞧见绮月寒的异样，便出声问道：“王妃可是身体不适？”

“不碍事。”绮月寒摆了摆手，露出一抹苍白的浅笑。

这会儿才走到半路，紫衣女子望了望眼前的地势，说道：“王妃大可不必勉强。”

这回绮月寒没有回答她。

继续走了一小段路之后，紫衣女子见绮月寒似乎没动静，便试图以说话的方式来转移绮月寒的注意力，于是便又说道：“听闻王妃医术高超，能起死回生，将死去十几年的谷主夫人救回。想来，王妃真是个活菩萨。”

哪有活菩萨那么夸张，只不过是谷中人口耳相传，越传越离谱了。

“谷主夫人中的是蛊毒，并不是真的死了，这才能救活。”绮月寒浅笑，“起死回生，那世上便没有那么多悲欢离合了。”

“那倒好了，长生不老，不就是世人所求吗？”

从上古至今，多少人为了追逐长生不老误入魔途。

“也不尽然。若是人人不老，人人不死，如何生存？一方土地，能养活十人，可养不活百人。”

紫衣女子有些惊讶地望着眼前的绮月寒。

她见过那么多大家闺秀，那么多又雄才伟略的英雄，都不曾像眼前的绮月寒一样，能一眼看透事情的真相，让人折服。

紫衣女子把头转回去，顿了顿，又道：“王妃乃是西疆之主，应该知道，西疆有一件宝物，名为帝王蛊，能让人成为天下之主，也能让人长生不老……而这件宝物，便收藏于西疆王室手中，不知王妃可有所耳闻？”

帝王蛊的厉害，怕是天下人都知道了吧。

绮月寒顿了顿，心一沉，忽然笑了起来，说道：“既然在西疆王室手里，那西疆王室大可用此物控制天下人。可这么些年了，西疆成为天下之主了吗？”

一语道破玄机。

紫衣女子点了点头，呢喃道：“看来，这是谣言了……”

此刻呆在马车里的绮月寒，将目光从紫衣女子身上收了回来，拳头紧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