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不好了,那个小金公公死了!”
我噌的一声从床上蹦起来,鞋子都顾不上穿,抓住杏儿使劲摇。
“怎么死的?怎么会死的?谁杀的?!”
“是……是…是皇上。”
我陡然松了手,一下子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七垣应该很清楚我目前的处境,他应该知道我正在查这件事。小金是唯一一个活着,并且知道内情的人,为什么要处死他?
“主子,你先坐下,你别急,你听我说。皇上这次是帮了你的,今日皇上派遣内廷司、御膳坊的两位掌事公公,纷纷探查了后宫内外。找到了小金公公谋害文才人的铁证,他还说出主子去盘问他,动起手的事。皇上震怒,当即就下令,将小金杖毙了。”
“一个御膳坊的太监,怎么有胆子害文才人?那些掌事公公也信?”
“皇上信了,又有证据,他们为什么不信?哎呀,主子!反正小金死了,你也洗脱了罪名,就不要再计较了不好吗?皇上还特准你参加中秋宫宴呢,可见主子恩宠不减,何必多想?”
只怕杏儿都不知道,这小金背后的人。如此聪慧、阴损,不查出是谁,我怎么能安心?这不就像一把刀,始终悬在我脖子上一样么?七垣不是个愚笨的人,相反,他是个聪明人。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主子还是宽些心……想开些才好?”
我看着杏儿说话的神情,觉得奇怪。她语气里,似乎还有怨气。难道除了这事,还有别的什么事儿?这丫头,单纯的狠,从来都不是个能藏事情的。
“有什么事,是要我宽心的?”
杏儿瞪大了眼睛,不安的扭捏着衣角,嘴里支支吾吾。
“没啊,还……还能有什么呢……是吧。”
她越是这样,我越觉得有问题。再三追问之下,这小丫头居然干脆撇下我跑了。
能有什么事,让她这般在意。
后宫里,能有什么事……我忽然,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到了晚上,来伺候的居然不是杏儿那丫头,我有些生气,她居然这般躲我,越是不告诉我,我就越要知道!我立刻让人把她叫来,等了好一会儿,她才慢吞吞的来了。
“主……主子……你找我?”
我不说话,就这么死盯着她。她被我看的不自在,眼神到处乱飘。
“说吧……都藏着掖着一天了,你瞒得不辛苦嘛?”
杏儿支支吾吾,还是不肯说。
我叹了口气,心里隐隐痛了起来。
“是不是皇上……召其他嫔妃侍寝了?”
“主子!主子……怎么会这么想,我还什么都……没说。”
她立马捂住小嘴,可我的心已经凉了。
“主……主子…我本不想说的。”
杏儿委屈的红了眼圈,我倒笑了起来。
“傻瓜,这是芝麻绿豆的小事嘛?你瞒得过今晚,能瞒得了明日?又或者,你能瞒我生生世世?这么大的事,我早晚都要知道的,早些知道了……也好。其实,我有准备,倒也不算惊讶。好了,你下去吧。我困了,今日就歇息了。”
“可主子……那不是别人,是栾主子啊,你跟她那么要好,她居然趁你禁足……勾搭皇上。主子,她分明是有意的。”
我坐在床上,双手环着膝盖,缩在一起,觉得有些凉。
“不是她,也会是别人。见我禁足、失宠,想将我踩下去的,这后宫里有多少?有意也罢,无心也好,我都有准备。再说,是皇上召她,怪得了她嘛?”
“皇上也是,主子禁足了这么久,不闻不问的,他就来瞧过主子一回。眼下,又动了栾主子的心思。”
“这话岂是你能说的,替我传了话下去,让我宫里的太监宫女,都把嘴巴看牢了。若是胡言乱语,没得可未必就是舌头,小心性命不保。”
“可是主子……分明就是。”
“还不住嘴,出去!”
“是。”
我……不困。我穿着单衣,坐在铜镜前。镜子里还是那般的花容月貌,只是,有些憔悴了。是我未曾休息好吗?还是吃的不好?我笑了,伸手摸自己的脸颊,是冷的。没了七垣,没了他的宠爱,我居然就变得如此了。
我画着眉,一笔一笔,抹了胭脂,涂了唇。镜子里马上就有了一个绝色佳人,我笑了,却哭了。
我的泪,一滴滴,重重的砸在桌子上。我不擦,任由这些冰冷的液体流出眼眶。我觉得好冷,也许哭完了,就不会冷了。
从我跟了七垣开始,我就想过这些,我想过怎么不在意,怎么活的幸福,怎么让自己快乐。我想过很多,很多。可真到了今日,这些东西都没了用处。只有疼痛,比那时想得更真切。
我就这么坐着、哭着。夜里静极了,连风声都静悄悄的。我突然,听到了一阵铃声。那声音那么熟悉,又似乎很遥远陌生。听了一会儿,它渐渐近了。我才听明白,又落下泪来。
我怎么会忘,怎么能忘。七夜爆宠,我每夜都是听着这铃铛的声响,坐着车架,去沐浴更衣的。只是那之后,我便一次也没有坐过了,所以,这铃铛声,居然,那么陌生了。
我走神的想着,想着凰栾在车上的模样。她今夜一定很美……她本就是那样的美人。她一定会带着那枚金羽耳坠,一定会穿她最喜欢的那身水蓝色鸢尾花宫服,一定会用她喜欢的花汁,染了丹蔻。
她一定很期待、很娇羞,心跳的厉害,面容就像是桃花一般娇媚。或许,她会手足无措,又或者会强装镇定。就像……就像是那时的我。
铃声渐渐远去了,带着我所有的想象,消失的干干净净。
我躺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实。我害怕,我总能听到那铃声还在耳边。我用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娇嫩的皮肤上立马红了一块。可我竟不觉得疼,原来……疼,真的可以被疼盖住。
心疼,疼过了一切。
我不停的问自己,问自己介不介意,介不介意那是凰栾。
可我找不到答案。
当初《甄嬛传》里,沈眉庄和甄嬛是那样好的姐妹,她们是从小到大一起的情分。可即便是如此,在甄嬛承宠的那一夜。沈眉庄还是失眠了。
我呢?我会不会今夜无眠?
我和凰栾还没有沈眉庄和甄嬛的情分,若是我今夜彻夜难眠,是不是也可以?是不是这份嫉妒,能被原谅?
今日是凰栾,明日呢?明日是谁?什么时候又会在轮到我?
我脑子里胡思乱想,眼泪沾湿了枕头。
第二日,太阳好得通透、敞亮。我红着眼圈,满眼血丝。一向不通宵的我,居然真的一夜没睡。
杏儿在外敲门,我却不愿意应,哭了一夜,嗓子早就哑了。
杏儿一直敲,一直敲。
最终我还是受不了,下床开了门,我怕再不开门,她能把门砸出个窟窿。
“主……主子…你怎么?”
我苦笑了一下,不知怎么回答。说我做了一整夜的深宫怨妇?
还好杏儿也没有多问,她打了水给我洗脸,还端了吃的来。端来的,都是些米粥小菜,是些好吞咽的。
一整天,我都没有出过房门。自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以为不出去,不看见,就能不在乎。可越是如此,越是烦闷难受。
我一连四天,昏昏沉沉,神智恍惚。
我觉得不能再如此了,得找些事情来做,得让自己忙起来。
于是,我开始学绣花。
宫里的刺绣,很难。我学了一天,才勉强弄明白各种针脚。当真上手的时候,因为心里有杂念,总是扎到自己的手指。好好的一块白云锦,被我弄的斑斑点点。
我看着那些血迹,忽然有了主意。我将那些血迹用针线隔开,一点点绣成了樱花。虽然绣功好不到哪儿去,可胜在稀有。我问过杏儿,这个世界里没有樱花。她见我绣的漂亮,就拿来了更多云锦。我有些哭笑不得,难得做做还行,叫我一直在屋子里绣花,我怕是要疯。
“外头传言苏贵人伤了心,已经疯魔了,所以连屋子都不敢出。我当他们说笑,今日一见才知道,竟是真的。”
我叹了口气,转头看见了国师的脸。
顾念看清她的样子,有些诧异,随后,又有些嫉妒。
他诧异这个女子,会为了皇上召其他女子侍寝,而变得如此疲累、苍白。不仅没了往日的朝气、活泼,甚至一反常态,在屋子里绣花自娱。他倒宁愿她整天胡闹,没规没矩,半点也不像个女子。也不愿她像现在这般的模样,死气沉沉,毫无乐趣。他忽然很想带她出去,离开这个皇宫。他想看她以前的模样,那样的明媚灿烂,那样的无拘无束。
他的嫉妒,更是离奇。
身为国师,他嫉妒的居然是皇上。他嫉妒皇上能有这样的女子,真的嫉妒。如果,这样的女子,跟了自己。又怎么会这样难过、不自在。
想着想着,他居然真就问出了口。
“可想过离开这里?”
顾念虽然吃惊,却不后悔问。而且,他迫切的想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