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松绑！”

“是。”

耶律墨染是来救人的，时间紧迫，自然没心思去责怪什么。绳索一解，他立刻大踏步上前，查看淑妃的情形。

只见她双目紧闭，嘴唇咬死，唇齿间一丝血色都没有。面色发黄发白，眼窝泛出死黑之色。脖子和手臂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乌青，那些乌青像是活的，缓慢蠕动着，遍布全身各大经脉、穴位。最严重的，就是她的腹部，已经全然被青乌之色覆盖，隐隐的，有孩童的手印在里面游走。

“果然是鬼子降！药引呢？药引可找到了？”

“找到了，若非鬼子在，只怕她撑不到这会儿了。”

耶律墨染一抬头，这才看见了一个陌生人。这人长得勉强算得上清秀，神情间似乎对那淑妃也很是在意。耶律墨染抬头，扫了一圈屋子里，发现屋子里每个男人，对床榻之上的女子都很是在意。真是奇了，苏慕言……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子？

不过，这会儿来不及纠结这些。若是淑妃死了，他可就什么答案都找不到了。

“二哥，你快看看，鬼子就在这儿，你可有破解之法？”

“你别急，我先看看，药引若是用得不好，别说把人救回来，哪怕全尸都保不住！”

“二哥！”

“好了，别吵！”

耶律绮松开了手，只得静静的退到一边。他这个二哥的性子，他最清楚。若说医术，除了魍魉医仙之外，这世上就再也无人可与他二哥相比。而且，二哥精通巫蛊、阴阳、奇门遁甲之术，一定会有法子的！一定会有！一定会有的！二哥医治之时，最不喜他人多言，所以他静静的闭口，立到一旁。

肃敬铮见这般，也不多言，站在外头，等候差遣。

容傲天依旧是那般无谓的样子，可一双眼睛却始终盯着淑妃。

月清秋此刻也是闭口不言，巫蛊之术不是他所长，他插不上话。可一应药材，他都已经吩咐了太医院。若是苏慕言无事，身子也一定吃不消，必须立刻准备生产和补药。否则，还是会死。一想到，床榻上的人会死，他心里居然有隐隐的刺痛。这感觉……许久没有了。

七垣固执的不愿离开，只是这般握着那双手。这双手冰冷、粗糙，没了往日的温润如玉。可他不能松开，他怕、他怕松开了，就再也唤不醒眼前的人了。

“鬼子降凶险，可也有破解之法。先让人准备热水、剪刀、和一个铜质盆子！记住，一定要铜质的！”

“好，我去拿。”

“要中草药，药材大致我都写下来了，每样都要依照上头写的来，千万不能多，也决不能少！”

“给我吧。”

“然后，我需要银针，纯银的。闯进来的时候……针扔完了。”

“好。”

东西齐全之后，耶律墨染卷起了衣袖，瞅准她身上的一个黑包就下了针。针尖一进，血随即喷出。不过喷出的，都是黑红的血，带着一股子的腥味。随后，那个小小的破口里冒出大大小小，近十来条黑色的细虫。那些细虫首尾相连，如同蚯蚓一般。进入铜盆之后，瞬间升起一阵白烟，泛起了焦冒之气。再一看，铜盆内的虫已经变成了丝丝黑线，一碰就如同飞灰。她身上的黑包有数十个，只靠他一人，在巫术大成之前，根本来不及救她的性命。

“我来。”

顾念接过银针，刺下去的一瞬，有些犹疑。似乎……他会有些心疼。可眼下，救命要紧。

三个时辰过后，她身上的黑包才算是除完。

“要一个浴桶，将我写的草药都放上，然后我们都在屋外等着。要一个多时辰，必须有宫女看着她，决不能让她的口鼻碰触到药汤。否则……我们就白费劲了。”

我迷迷糊糊，闻到了一种奇怪又刺鼻的味道。我忽然就悠悠醒了过来，我睁开了眼，随即惊恐的尖叫起来。我的身边……身边都是虫，身宽体胖的虫。那些虫圆滚滚的，一层层的、软腻腻的堆积在我的身上。我尖叫着，伸手把那些恶心的东西从我身上一只只拽下来。可当我好不容易站起身子，却发现周围的地上，全是这样的虫子，根本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要知道，我最怕的就是这种没腿、没毛、软绵绵的东西了。好恶心！！

“妈妈…妈妈。”

我身子僵住，不敢回头，这个声音我认识，是那个鬼东西的。我周围是一片的黑，我脚下是满满的虫，我身后是个连鬼都算不上的东西。我要死了嘛？这是要死了嘛？不要！不要！！我还没有活够，我的孩子还没有出世。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呜呜呜……我还不想死啊。

我的脸颊上，忽然有什么东西，阴冷阴冷的，一寸寸的摸了过来。我闭着眼睛，不敢睁开，身子抖得跟落叶一样。那东西黏糊糊的，像是舌头。我忍着反出来的酸水，屏住呼吸，不然那扑面而来的臭气，瞬间就能要了我的命。

“妈妈。”

“妈妈！”

“你不是妈妈！”

“你不是！”

我脖子上越来越紧，呼吸越来越困难。我一咬牙，抓住那手臂，一口咬了下去。

“哎哟！”

我一听声响，是个人。立刻转身，这一次再没什么虫子、鬼婴儿，我眼前是个佝偻着背、哆哆嗦嗦的老婆子。要杀我的，居然是这么一个人。

乌黑的袍子遮住了所有能露出来的部分，一张脸上横七竖八全是疤痕，最长的一条像是刚烤熟的蜈蚣一样。一双眼睛，里面全是恶毒、阴狠。

“你的魂不是这儿的，你是哪儿来的？我接了这个活计，倒没想到还能遇上这样的好事。你的魂可值钱了，留给老婆子我吧。”

突然，屋子内只听一声惨叫。顾念第一个冲了进去，却被溅了一身的血。那个宫女身子像是一块破布，被无数虫蚁蛇鼠啃咬的干干净净。一双眼，还有一个眼球，正在蛇口之中。顾念皱了眉头，利剑出手，将屋子里那些百虫一并都杀了个干净。

“怎么会这样？！”

耶律墨染心头一震，看着眼前的情景顿时慌了手脚。依照书籍记载，照着他的做法，药汤泡完之后，再喂下混有药引的解药，这巫术就算是破了。怎么药汤之后，这巫术的毒更甚了。淑妃的身上，那些黑包又长了出来，这一次她的脸颊也变得青黑无比。印堂发黑，口鼻之中已经有血冒出。她全身都出现了孔洞，血一点点的蔓延，从浴桶之中，流到了地上，漫过了他的鞋。

“该死！”

“怎么做，眼下怎么做？二哥？！二哥？！你说话啊，二哥！”

“她会怎样？会怎样？”

耶律墨染失了魂，跌坐在门前。怎么做？怎么做？眼下还能怎么做？

“尽人力，听天命。”

容傲天喝了口茶，慢悠悠的道出此言。他对这个淑妃也有兴趣，若是可以，他也不希望这女子就此死去。

“慕言…慕言……你不会有事的。朕不准你死，朕不准！！”

我听不到任何声音，我的身体开始变得沉重。我隐隐觉得，我的魂魄就要离开身体了。我会怎样，我会变成什么？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我的记忆似乎也开始消失。我只听见，一个老迈的声音，在唱着奇怪的歌谣。

那是奇怪的声音，非老非少、非男非女。没有什么调子，没有什么节奏，也没有……什么歌词。就那样，平缓、奇怪的调子。我开始随着那歌谣左右摇晃，一点点缓步走向了那个老婆子。

“是魂魄。魂魄！对！！一定是魂魄！”

“二哥，你说的什么啊？！”

“淑妃的魂魄可能有些与众不同，眼下被那巫师看上了，所以被聚了魂，无法自己醒来，就无法吸收药汤里的药性，解不了咒术。”

“那如何？”

顾念一听，头顿时撕裂一般的疼痛。他的脑子里出现了奇怪的画面，一闪一闪的，那里面有白龙……龙，龙！对了，龙气的话，就能克制！

“皇帝陛下，借一步说话！”

“何事？”

顾念看着眼前这个渊月国的皇帝，有些吃不准。毕竟自己看见的，不过是些画面，是真是假都无法确信。可若是真，那淑妃就有救了。不管怎样，事到如此，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你体内可有龙气？”

顾念见皇帝一愣，眉眼间显出杀气，就知道，这一次……对了！

“我不多说，只告诉你一件事。你体内的龙气，能救她，你救不救！”

七垣心里一动，这一刻，他居然……犹豫了。

他口口声声说爱着苏慕言，可到了这般境地，他居然……犹豫了！

龙气…白龙……这事关渊月国的国运。若是拿这些，作为赌注，如果输了……那苏慕言会死，国运、龙脉会损毁。可若是救下了慕言……国运、龙脉也一样荡然无存。用这些，去换慕言和她腹中之子，真的……值得？

“你根本，不爱她。皇帝……你不配！”

七垣面对国师的这一句，居然……什么都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