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臣……臣，微臣…回禀。”

“别吞吞吐吐的，说！肃王爷做了什么？”

“是……回禀皇上，肃王爷……征调了兵力，不顾地方官吏劝阻，开了官印。昨日一日之间，压印了地契，眼下……眼下已经全部都分发下去了。而且…而且。”

“说！”

“而且印制的地契，私自改了印文与图样。”

“好大的胆子！”

朝堂之上，一片唏嘘。

擅用官印、征调兵马，不但不请罪于皇上，还胆大妄为，改了皇上钦定的地契印文与图样。这，可不是要造反？一干大臣都在议论，这肃王爷莫不是被关了几年，关傻了？怎么一出来，就做糊涂事呢？

“给朕把肃敬铮招回！”

“这……怕是…不好办。”

“混账！难不成他敢抗旨？！”

“皇…皇上，肃王爷……已经递上了辞官奏折。”

“好！好！好一个肃王爷！当朕真的拿你无可奈何了？来人，传旨，给朕捉拿反贼肃敬铮！不论死活！”

“是！”

这个被皇榜通缉，性命垂危的肃王爷，眼下正在我的暖阁喝茶、赏梅。

“如今皇榜已下，你如此助我，会惹上麻烦。”

我一边啃着瓜子，一边翻了白眼。

“皇榜而已……再说了，赏金这般少，我才懒得去卖命。我只是个弱女子，可打不过将军出身的王爷。所以，这钱，命里注定就不是我的。”

“也是，你如今富贵了，自然看不起这些赏金了。”

“胡扯，我可是穷人，要说富人嘛……喏喏，进门的这个才是大财主。”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失踪有一阵子的允季。他离开我没问，他来我依然不问。我们两个不过是因缘际会，凑到了一起。日后，总是要散的，自然没什么挂怀。可我这么想，别人……却未必。

“你也不问我，去了何处？做了什么？”

“你要说，我就听，你不说，我何必问？”

“你……当真无情。”

“哎？那你可错了，不是说天若有情天亦老么？人若有情……死的早。命里注定，我就是个祸害，祸害嘛……必定能活千年。”

“活千年？王八倒是可以。”

“你！”

“这位是？”

“这个？这个人就是名满江湖的通天阁阁主。敬铮可要小心，这人的眼线遍布各处，即便是宫里的事也一清二楚。要是哪天你被人出卖，锒铛入狱，一定就是这个人背后捣鬼。”

“通天阁？阁主？”

我一拍脑袋，忘了肃敬铮在天牢里待了四年，要说宫里的事情他可能还知道些，可江湖里的，他肯定一概不知。

我拍拍他的肩。

“不用在意不用在意，你想知道什么。问他就是，只不过这人良心不好，总要收代价。”

“我有一事想问。”

“请说。”

肃敬铮看了我一眼，眉头微微皱起。平心而论，我知道他想问的大抵上就是凰栾的事。我在场，也确实不便。我打了个哈哈，自觉地就出去了。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我见允季出来。见他眼底浮现出奇怪的蓝色，就凑近了去瞧。

“你瞧什么？”

“瞧你好看~哎……我说，你眼睛……怎么是蓝色的？”

“你看错了。”

“恩？不可能！分明就是……恩？奇怪……方才明明是蓝色的。”

允季不言语，就这么背着手走了。我看他走远，才进屋去。一进屋，就看见肃敬铮坐在地上，脸色煞白，额头上还全是冷汗。那样子，就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惊吓似的。

我才想开口询问，却被他一把抓住。手劲还不小，整个人万分紧张的样子。

“那人……那通天阁阁主……到底是何人？”

额……这问题问的，我能说我也不知道吗？我咳嗽了一下，挣开他牢牢抓着我的手。

“怎么了你这是…他就是通天阁阁主啊，别的，实不相瞒，我也不清楚。”

“你……万万不可与他有过多牵扯。决不可！知道吗？”

“啊？”

“你听我的。”

“哦。”

说完这些，肃敬铮就好像是漏了气的气球一样，整个人看起来疲累的不行。我怕他身子不适，就让他在我的暖阁里歇下了。看着他这般苍白的脸色，还有那身子都瑟缩的摸样，不禁有些好奇。他到底……看见、听见了什么？能变成这样？肃敬铮可是个习武之人，到底是什么……能让他变得这般？

不行，我太好奇了。

几个跳跃，便追上了前面这个风中伫立的人。他一头长发肆意飞扬，面具被他攥在手上，一双眼遥遥的望着远处，空洞、淡漠。这一刻，我居然觉得他是这般的陌生。

“何事？”

“额，无事。”

“哦。”

我尴尬的站在他边上，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过了好一会儿，他脱下了身上的斗篷为我披上。我的背脊顿时暖了起来，还带着一股子特别好闻的淡雅香气。我用手摸了摸，这斗篷用料精细考究，就连上头的边线都是金银丝混着缝制的。果然……是个有钱人啊。

“若是无事，我告辞了。”

“哎，慢着。你方才，可是向那肃敬铮收了代价？”

“是又如何？”

“我……似乎欠你许多代价，你……不收？”

允季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心里起了波澜。

“你希望我收？”

“希望，我这人向来喜欢一清二楚，哪怕是亲兄弟，我也要明算账。这般拖着，我不自在。若是以后被别人知道了，也算是坏了你的规矩。还是早些了结比较好。”

“你就那么不愿与我有牵扯？”

我看着忽然放大的脸有些莫名其妙，这语气，怎么那么。可惜，我还没想完，我的脑子就彻底卡壳了。这人的唇就这么印了上来，冷冰冰的。我瞪大了眼睛，一时居然忘了反应。这张脸实在太作弊，如此近的距离，美到我不舍得推开他。

他闭着的眼慢慢睁开，这一刻我几乎要停止呼吸。太美…美得无法形容。他的眼睛是奇异的蓝色，带着夺目璀璨的光点，就像是整个银河系一般。深深的，吸住了我的目光。

一吻，蜻蜓点水。

我摸着自己的唇，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他似乎耳朵微微泛红，语气却还是那般的生冷。

“代价……收到了。你我，往日旧账一笔勾销。”

随后，一阵风似的走了。就留下我一个，在风里凌乱。原来……代价是这样的…也难怪肃敬铮会是这样的反应。要是一个陌生男人，对着同性的你，突如其来一个吻。换谁……都会吓一大跳。别说是在这古代，就是放到现代，都难免有些心惊肉跳。

原本，我还有些事要利用通天阁，可如今知道了代价，我又为难起来。

说到底，为了目的，一个吻罢了。也不算什么…可…我还是有些别扭。罢了罢了，还是自己查探吧，全当是活动活动筋骨好了。

允季回到通天阁，一直闭口不言、闭门不出。足足在屋子里呆坐了四五个时辰。他平日里，性情清冷。可今日……是怎么了。

允季按着自己的额头，摸着唇，想起方才那浅尝一吻。心……忽然猛烈的跳了起来，怎么都停不下来。他的眼底泛起了苦涩，唇边也是满满的苦味。他微微闭目，凝神探查，自己的命格已开始发生异变。一切……居然都是因为那个女子。

允季背手而立，看着窗外烟波浩渺的群山。心里，乱了。师兄的结局还在眼前，可自己居然还是步了后尘。这事，万不可让师傅知道，否则……他老人家兴许受不住。

苏慕言…你当真是我五绝一派的毒，但凡接近，就毒入心脉。除了继续依恋、使毒跗骨，别无他法。

罢了！既然命数已异变，那就走一步看一步。若是他日，也不过飞灰湮灭罢了。何惧？他允季百年间，从未在意过何人、何事。如今既然有了在意之人，那他……绝不放手。

我待在暖阁里，看着宫里的来报。筱妃和上官贵人，依照我的要求给三皇子送去了过冬物品。有了这些，日子虽说过不得太好，可比起三皇子往日的境地，还是好上许多了。筱妃和上官贵人在宫里一待也好些年了，是时候接她们出来了。

正想着，忽然眼前一黑，我浑身一紧，手中利刃出鞘。却被一个吻，堵住了口。我缓缓睁开了眼，看着眼前绝美的容颜。心里，却是冷的。这个吻，极尽辗转缠绵，柔情蜜意令人心醉。

只可惜……他允季面对的，却是个心已死的人。

“你心里，有的那个人，已死了。”

“我知道。”

“你不知道。”

“我知道！四年前……就知道了。顾念死了…他死了，再不会回来了。我一直知道的！”

“是，他不会回来。可你还活着，活着的人，不能停止。”

我不回答，扭过头不看他。

“师兄不会希望你如此的。”

我瞪大了眼睛，扭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心里像是被什么重重一击，浑身一阵。

他……叫顾念……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