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言,你终于还是来了。”
“臣妾淑妃,给皇后娘娘请安。”
我低着头恭敬的行礼,跪了好一会儿,不见她喊我起来。我心里隐隐笑了起来,这算是给了个下马威么?只可惜,这个下马威可不知道是谁给谁的!
“皇后娘娘,臣妾这可怀着身孕呢,眼下还没足三个月。这要是跪久了,可不好说了。臣妾如今已经进了皇后娘娘的宫苑,从这一刻开始,臣妾若是在您这儿出了什么事,都要算在皇后娘娘身上了呢!臣妾可真是该死,居然这般让娘娘为难。”
“你!好……你且起来吧。”
我笑着起身,忍着膝盖处的酸疼,抬眼,正对着她的视线。还以为我是以前的苏贵人呢?如今若是不能正视我,莫要说是皇后,天王老子也许都要吃亏的!
“李嬷嬷,真是许久不见了。您如今年纪大了,行动不便,我从太医院知道了,就找人制了些膏药,您就先用着,若是好,我这里再派人给您送过来。”
“谢淑妃娘娘,老奴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皇后娘娘可是体恤奴婢的,定是好东西都给您备下了,所以李嬷嬷眼高,看不起我带来的这些东西。”
“这……娘娘…这,那老奴就谢过淑妃娘娘了。”
凰栾的眼微微眯了起来,她越发确定,容家人说的句句属实了。想起最初,对苏慕言下死手的,可就是李嬷嬷。若是没有勾搭,又怎么会对自己的敌人这般关切。看来,有些东西,再不舍得,也要舍。弃卒保车才是上策,嬷嬷你可怪不得别人了。
我眯着眼笑,装作看不懂那来来往往的眼神。今日的事,自然是有人安排下的。否则我怎会给一个敌人送东西,要送也要送点毒药才是。可是,有的时候补药可比毒药还要凶狠万倍。
“你若是真的身子不行,就下去吧,我这儿不用你伺候了。”
“是,皇后娘娘。”
李嬷嬷心里慌,手里也哆嗦。出门时一不小心,把那小布包散了开来。这一散开,她的心直接跳到了嗓子眼。这散出来的,分明是金子啊。李嬷嬷眼下顾不得解释,也顾不得责问,只盼着赶紧收拾起来,别让皇后娘娘看见。若是看见了,只怕解释也于事无补。
凰栾眼底已没了丝毫温情,那冷冷的,阴森森的,只有杀意。但凡不是自己的人,就是敌人。哪怕李嬷嬷自小跟着照顾左右,可若是牺牲李嬷嬷,能换得她要的。她定不会心软的,这一次,那怕万劫不复,她也要除掉苏慕言。
我喝着茶,冷眼看着。想起了月清秋的安排,心里隐隐担忧。这个人实在是机关算尽了,凰栾的性子、李嬷嬷的担忧、还有那容家人的心性。他几乎是了如指掌,就像是跗骨之蛆一般。实在……恐怖。他若是对我也这般清楚,那日后……我岂不是步步维艰?我早已不是任人摆布的苏贵人了,总得想想法子,月家容家一个都不能放过。若是让这两个人活着,我就无法大展手脚了。而且……配天的死,总有人要负责才是。
“苏慕言……你好说歹说,非要住到我的宫里,你以为,在我宫里,我就不敢把你怎么着了是不是?”
“娘娘这是什么话,说的好像皇后娘娘想把臣妾怎么着似得,这可不好呢。要是传出去,恐怕有人会来寻娘娘的晦气。娘娘如今已经是皇后了,何不安生些?这后宫皇后的位置,你得来不易吧?既然如此,可总该小心些,不然到手的鸭子飞了,到时候你的下场……会比死还惨。”
“你!苏慕言,你对我什么态度!”
“态度?什么态度?我来的时候对你很是恭敬的,人人都看见了。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不依不依饶,出言不逊。人都是有脾气的,我也有,而且不小。今日我走来走去也累了,就先去歇息了。若是皇后娘娘之后还有什么训诫,等我歇息好了,自会来领教。不过……臣妾的话先放在前头,若是皇后娘娘让臣妾出一丝一毫的差池,你……的命,就岌岌可危了。”
凰栾心里一震,净生出了些许怯意。苏慕言的眼,何时变得这般犀利?若是她没有看错,那森冷一眼的杀意是真的。仗着皇上的宠爱,仗着肚子里的孩子,苏慕言居然可以如此张狂。
凰栾是什么人,她自幼高傲,为了得到不惜一切手段。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成为她的踏脚石。如果……除不掉苏慕言的孩子,那么……就直接除掉她。一个皇后的孩子,和一个嫔妃的孩子,相比之下孰轻孰重,相信皇上还是能掂量得出来的。她的确什么都没有,她只有她腹中的孩子。可这个孩子,就是她的利器。这一次,她不要任何人相帮。她只要舍得,舍得这个来之不易、舍得这个……那人的孩子。必须舍得,只有舍了,她才会有得。到时候,只要一出事,不论苏慕言再得皇上宠爱,也无法让群臣闭口不言,也无法平了天下人的舆论。
只要……她能舍得!
我在别人家屋檐底下歇着,心里还真的有些不踏实。凰栾如今算是被逼到绝境了,可她真的会拿腹中的孩子作为武器吗?亲生骨肉,而且还是……还是肃敬铮的孩子,她为了所谓的皇后宝座,真的可以……如此冷血、残忍吗?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肚子里的,虽是皇帝的孩子,可也是自己的血肉啊。若是我,我一定不舍得。那怕再多金银再多虚荣,也比不得这个亲身之子。
月容两家的套已经下好,就看凰栾会不会如此进套了。
虽说,我是很想除掉凰栾。她手上沾着太多人的血,她曾三番五次的害我,她是个该死的人。可我却忽然隐隐的希望,希望她还有些人性,起码知道那孩子是无辜的。我睡不着,坐起身子,看着窗外。今夜的天无星,月色很是朦胧,我的脑子里很乱,想着凰栾的孩子,想着肃敬铮,想着那个已经再也无法碰触的人。
“不歇息么?”
我吓了一跳,看着眼前倒挂下来的人。这个人是许久许久未见了,久得我都要忘记他的脸了。
来的人,是渊月。
“许久未见,倒是没成想,我们会这般再见。”
“恩。”
这个人依然话少的可怜,可不知为何,这样的夜,他在身边站着,我居然安心了不少。我想起最初的时候,想起那个在墓地见到的男人。冥冥之中,我总觉得,渊月和我有些扯不断的关联。可眼下,我却想不明白,也理不清。说起来,这个渊月是月清秋的侍卫,可怎么这一次不在他身边陪着。难不成是受了什么任务?
“时辰不早了,歇息吧。”
“嗯,好。”
他一转身,就跟夜色成了一体。我转过头,本想去睡。却看见了闪身追来的輹儿,我见他难得脸上有点情绪,自然有些好奇。
“娘娘,方才可是渊月?”
“嗯,是,怎么?你寻他有事?”
“娘娘日后小心一些,此人已不是月家人了。他叛离了,主子下了死命令,若是见了,格杀勿论。”
“这……怎么会?渊月?叛离??”
“我不便多说,娘娘也无需知道太多。自己小心就是了,渊月的事,是月家的事。”
我冷了眼眸,不言一句,就转身关上了窗。
是是,都是月家的要事,不告诉我,我还懒得知道呢!我爬上床,微微叹了口气。这个輹儿功夫极好,看来跟渊月不相上下。不知道,两人若是交起手来,谁输谁赢呢?
唉!不想了,关我什么事。都是月家人,谁死都可以。
輹儿站在黑夜里,定睛看着一个地方。看了一会儿,他闭了闭眼,剑出了鞘。
“你的天性一如既往。”
“是你教的好罢了。”
“论起来,我也算得上你的师傅,輹儿,与我动手,可有胜算?”
“有、没有?有何关系?我不过是奉命。”
“奉命么。”
“师傅,我只问一句,你是否真的叛离了?”
“是。”
“可为何?主子待我们。”
“他月清秋已经不是我的主子了,今夜我们师徒缘尽了。若是你想,那便动手吧。”
輹儿握着剑,可半天也没动。这个人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是自幼的交情。别人或许不知道,可他却是知道的。师傅对主子,是绝无二心的。可师傅不说,主子也不说。突然之间,朝夕相对的师徒,竟成了生死之敌。
輹儿收了剑,转身就走。自此,这个人,就是死敌。他……再没有师傅了。
渊月忽然笑了,他极少笑,可这一次却笑得万分苦涩。只有他知道,月家是怎样的地方,知道那月清秋是怎样的人。若不是他亲耳听见,他怎会想到,自己誓死相随的,居然是杀死自己全族的刽子手。自己称他为主,侍奉多年。可到头来,到头来……黄泉之下的爹娘,是儿不孝,竟不知这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