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大概还是我在初中的时候。那会儿开学，军训的时候隔壁女生宿舍传出一件诡异的事情。说是有个女孩，大半夜不睡觉，在床边嚼蜡烛。本来女孩子就比较八卦、胆小，出了这样的事，越是害怕，越是传的起劲。说什么鬼上身啊，说什么被迷了魂啊，反正说什么的都有。那事之后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也不知道真假，反正开学了，都还在传言。
如今宫里到处传言，说肃答应接受不了，疯了。还有说，说她如今住的宫苑里，曾经死过一个贵妃。那贵妃死的惨，来寻替死鬼。反正，什么样的传言都有。在宫里闹的是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当然，肯定有传到我耳朵里的。毕竟她降品这件事，跟我有直接的关系。可那又怎么样，她疯她傻，跟我有什么关系。这里可是后宫，死个人也许还有点稀奇。可疯了、傻了，那是最不稀奇的了。
本来么，我肯定不会去管这种闲事。无奈，肃王爷既然托了肃敬铮传话，我就不得不管了。
这两日，我让杏儿去打听肃答应的近况。结果，杏儿好好一个人出去，居然面色惨白，神神道道回来了。我看着杏儿一张俏白的小脸，有点怀疑，真的那么邪乎？
是不是真的，看来还是得亲眼去看看。
虽然杏儿极其反对，可我还是决定一探究竟。
漫步在肃答应居住的宫舍，别说，还真有点鬼气森森。
这宫舍大概已经许久没有人居住了，也没怎么打扫。到处都是一片残垣断壁的荒废景象，住久了，不疯都难。
那些墙已经断裂粉碎，就剩了一些，还坚持在岗位上。断墙上，爬满了不知名的植物，密密麻麻的，看着头皮发麻。柱子上的漆都已经剥落，露出了里面深褐色的本来面目，斑驳不堪。房顶上一片叽叽喳喳的声响，想来不是老鼠就是别的什么东西。四处的角落里，有些地方已经完全破损。微微一阵风吹过，就发出一种凄厉的尖啸声。
再往里走，是个不大的院子，能让我看得出是个院子，那都是我想象力好。植物腐败，随意耷拉着。还有些鸟兽的尸体，一些野猫在这里窜来窜去。
猫本来一直是我很喜欢的动物，以前我自己也养过，做了很长时间的铲屎官。可这里的猫，完全没有猫的样子。一个个瘦骨嶙峋不说，还毛发斑驳，呲牙咧嘴。一点都不正常，更不要说萌了。
它们面目狰狞，死死的盯着我这个外来的。我真怕它们一个不开心，就冲我扑过来。
我正想着，忽然凑过来一张如同猫一样的脸。脸上皱纹如沟，皮肤土黄褶皱，还有两颗尖尖的虎牙露在外头。那张脸眯着眼，似笑非笑。我一子就想起那个猫脸老太太的传说，吓得大叫一声，往后退了好几步。
“是老奴不好，吓着祯妃娘娘了。”
我尴尬的笑了笑，暗骂自己是个蠢蛋。猫脸老太太那是现代才有的事儿，我慌什么。人家不过是长得有些异于常人，也不至于就是鬼怪了。看她身上的衣服，想来是这里的宫女。可宫女，有这么大年纪的嘛？
“老奴是这宫里的嬷嬷，听闻今日祯妃娘娘驾到，就来接驾。”
“是我不对，胆子小，不怪你。我……来瞧瞧肃答应，她可在吗？”
“在的在的，只是……肃主子神志不清，老奴怕是不能为您禀报了，还是请祯妃娘娘跟我一道儿去瞧瞧吧。”
我跟着这个嬷嬷一路走着，闻到的不是发霉的气味，就是饭菜发馊的味道。这里又不是冷宫，她肃答应虽然眼下不受宠，可她还依然是个答应。她爹还是肃王爷，眼下她哥哥又成了肃将军。就算这些人见她不受宠，一味作践她。可也不该如此过火，就不怕闹出人命？
疑惑间，我已走进一间简陋的屋子。屋子里桌椅歪斜摇摇欲坠，床榻上跟地上相差无几。一个女子，披散着头发，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掩住鼻子，缓步走近伸手拉了拉她。
“月花……樊花……蝴蝶～萍踪……你来看我啦。”
她忽然像个孩子一样大叫大跳起来，拉着我满屋子乱跑。
“胡闹，还不撒手！”
那嬷嬷一吼，她像是愣了愣，松开我，到一边唱起了曲子。她衣衫破破烂烂的，头发也是一团乱麻，赤着脚，走路悄无声息。又一直不停的唱曲唱戏，砸墙砸头。倒真有点像鬼上身……虽然这肃答应曾可恨过，可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想着想着，我心里隐隐不快。说话间，也就像带了刺。
“好歹是个答应，你们居然如此怠慢。不怕皇上怪罪，不怕肃王爷和肃将军，砍了你们的手、拔了你们的舌头嘛？都好大的胆子！”
那个老嬷嬷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吓得瑟瑟发抖。
我咳嗽了一声，装威严。
“说，谁准你们如此待肃答应的？答不好，我去告诉了皇上，你们这群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回…回禀娘娘，暗中授意的，乃是皇上。”
“胡说，没胆子认，就随意攀咬，也不怕闪了舌头。皇上怎会如此授意你们，定是你们随意践踏。”
那嬷嬷吓得跪在地上拼命磕头，磕头声咚咚的响，在这个屋子里回荡。
“老奴不敢，老奴不敢啊……请娘娘明鉴，请娘娘明鉴啊。”
我瞧她磕出了血，心下也不忍，便让她起身。
其实，在这个老嬷嬷说出这话的时候，我就已经信了。我本想着自己骗自己，骗自己七垣不会如此冷酷无情，不会如此为难一个弱智女流。
可转念一想，除了他，还能是何人？
能有谁不怕肃王爷他们的权势，又有谁能让肃答应如此心灰意冷以至于疯癫。若不是七垣，肃王爷又怎么会找我出面？
我看着肃答应，心里不忍。她不过是个娇纵过了头的女子，并没有犯什么滔天大罪，父亲和哥哥又是朝廷重臣，何以沦落至此，不过是因为我，罢了。
“娘娘心里明白的，老奴就不再多言了。此地不是祯妃娘娘待得地方，还是快些出去吧，若是沾染上什么，老奴就罪该万死了。”
我叹了口气，转身就要离开，却突然被人拉住了裙摆。
肃答应趴在地上，一只手死死的拽住我的裙摆，不论那嬷嬷怎么打骂，都不肯松手。她也不说话，就这么死死瞪着我。她虽没有说半个字，可我却明白那眼神的意思。她在说……说你……也一定会如此！
“还不撒手！”
那嬷嬷动了粗，一把拽住她的头发，把她扯开了。我不语，快步离开了那个地方。
一出门，我竟碰到肃王爷站在门口，我一时尴尬，想走，却被他叫住。
“祯妃娘娘，小女年少轻狂，自幼被老臣宠坏，时常为非作歹。老臣爱女心切，也只做不见，才会宠溺到今日这般地步。老臣自知有错在先，不敢奢求娘娘体谅。可小女未曾祸国殃民、十恶不赦。还望娘娘高抬贵手，饶了小女一条性命。老臣在此，叩谢娘娘大恩大德。”
“肃王爷！肃王爷这是做什么，您快快请起。不可，万不可如此啊。”
“娘娘若是不应，皇上也不会松口。小女必定性命不保，此般老死宫中。老臣今日就长跪不起，直到娘娘应允。”
幸好这里本就冷僻，没什么人往来。要是被人看见一个堂堂王爷向我下跪，我只怕被人戳一世脊梁骨。
我伸手扶他，却扶不起来。想来是他用了功夫，有意不愿意起来。我试了几次，自然无功而返。我叹了口气，最终点了点头。
“老臣谢祯妃娘娘。”
受了肃王爷一跪，我心里很不好受。
我本想去找凰栾说说，却一时没有寻到她。兜兜转转，我居然来到了国师殿。想着来也来了，就找他说说话。
可我哪儿知道，会撞到七垣也在这里。
“臣妾桢氏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平身。”
“谢皇上。”
我坐下后，动了动眼前的杯盏，不知如何开口。也不知七垣和国师是不是说好的，居然也不说话。三个人就这么相对无语饮茶，尴尬。
顾念知道她一定是来找自己的，不过皇上在此，他不好这般说。
“你们夫妻倒是有趣，竟如此不约而同，来我这儿品茶。我这儿好东西本就不多，一人来分还勉强，你们二人同时前来，可不是要吃穷了我？不干不干，你们还是快些走，下回不带礼，可别想进我的门儿。”
我知国师是为我解围，随即起身，和七垣一同告辞。临走时，我趁七垣不注意，对国师眨了眨眼，算是谢过。
我以为我避过了七垣的眼神，却没想到，还是被他看在了眼里，不过我知道这事得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我和七垣一同出了国师殿，却一路无话。他侧着的脸孔似乎在生气，可我却不知道他气的什么。
就这样，我回了自己的宫里，才猛的想起肃王爷所托之事。
哎……我想我得补点脑白金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