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季离开了三天，杳无音信。我就在宫里百无聊赖，逛逛御花园，听听这些莺莺燕燕的无聊闲话。

“兰妃这次跟头载大了。”

“你怎么还叫她兰妃，该改口叫兰答应了。听说，皇上都不准她见驾了。活该！让她猖狂。恨不得死了才好！”

“就是，居然只是贬为答应，赐死才好呢！”

“还有她调教的奉茶女官，这次也栽了。瞧她那平时狗眼看人低的样子，也有今天。”

“可不是？大快人心。走，咱们去她那儿看看笑话去。”

“好，走。”

我默默的听着，也没出声。冬日里本来也就没什么花可赏，只有梅花还开着，却……也不艳丽，全是含苞待放。我盯着枝头，有些恍惚，想起那天的事来。

几日前。

“皇上有旨，让皇后娘娘今日去乾清殿见驾。”

“没说是何事？”

“未曾。”

“好，我知道了，梳洗过后，就去。”

“奴才告退。”

我坐起身子，微微勾起了唇角，这可当真是片刻也等不及，这才什么时辰，就让我去见驾了。不知，他们见了我，会是什么样的脸孔。

我起床、梳妆。随后存心墨迹了许久，挑衣衫、首饰。出门后，路都走的特别慢，还赏花、看草的。我这般悠哉悠哉，连宫女都看不下去了。

“皇后娘娘，咱们还是快些吧，要不然皇上该等急了。回头，可是要怪罪娘娘的。”

“怕什么……且慢慢的走吧。”

另一头，月清秋正在乾清殿品着茶，不时带着笑意，瞧着门口处。今儿早上，他去牢房里看过，苏慕言还好好的在里头。这会儿，只怕皇后娘娘宫里已经乱了套。不知，到时候，那些人是什么样的说辞。可不论什么样的说辞，他苏慕言都逃不了罪责。

月清秋微微侧过头，笑意更浓。皇帝的脸色……当真是难看呢。不过……他放下杯盏，眼里有些冷意。皇帝这般……就像是还对那苏慕言有意一般。若非如此，何必为了她，如此震怒。看来，还需小心。皇帝此次与他联手，不过是无可奈何。今日若是苏慕言一除，之后……只怕被对付的就是自己了。

看来……他的动作也该再快些了。

“皇后娘娘到！”

月清秋手里微微一动，有些诧异，不过他是何等人，岂会这般就乱了阵脚。兴许来的，是个冒牌货也未必。既然苏慕言能易容成奉茶女官，那别人也可易容成她的模样，前来解围。看看，再说。

“臣妾给皇上请安。”

七垣就这么看着她，她面色如常，带着浅浅的笑。静静地，不骄不躁。只一眼，他就明白，眼前这个是真的苏慕言。他很想高兴，欢呼雀跃。可他，却做不到。从她指证凰栾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他知道她已经变了，不再是从前的苏慕言。她回来……是有图谋的，然而，并非是图谋他的恩宠，也不是为了眼下的皇后之位。他……再也不能全然信她了。

我低眉顺眼的跪着，也不烦躁。那皇帝此刻只怕百般滋味，容他消化消化也好。我余光瞄了一眼，果然看了那一抹白。也不知道是皇帝叫他来的，还是他自己来看热闹的。可不论如何，今日他月清秋要失望了。

“皇…皇上……皇后娘娘还跪着呢。”

卢公公好心的提点之下，皇帝才让我起身。我对着卢公公点了点头，就自己坐下了。从头到尾，我都没看那月清秋一眼。

“皇后如今初掌六宫，可有何不适之处？”

这话，问的好。我正想对那兰答应落井下石呢，我思虑一番，看着皇帝带着几分哭腔说道。

“臣妾多年流落在外，日子苦不堪言。皇上知道……臣妾失了孩子，又遭了先皇后的陷害。心灰意冷，私自离宫。实属大不敬，乃是罪大恶极。如今，回宫，皇上待臣妾依然，还予以皇后之位。臣妾…臣妾本该感恩戴德、喜笑颜开才是。可…可臣妾…臣妾实在是太过感伤，隐隐有些悲痛。”

“皇后何事感伤？”

“那先皇后原本是臣妾的姐妹，一时蒙了眼，才会对臣妾如此。可现在斯人已逝，再看不见音容笑貌，难免痛心。于是，臣妾就格外珍惜这般的姐妹情份，可如今……配天早亡，阴阳两隔。如今……连上官贵人都……都不明不白的去了…臣妾实在……实在心痛难忍啊。”

“上官贵人乃溺水而亡，何来不明不白一说？”

“皇上，臣妾原本也信了，可臣妾却听到人家说上官贵人，是被人按在水中溺毙的，不觉得心惊。宫中向来传言甚多，臣妾不敢轻易相信。可臣妾几日前去上官贵人处缅怀，却得了一封信。请皇上过目，为上官贵人做主啊。”

皇帝拿过信，看了一会儿。

“竟是如此……朕的爱妃好生生一条性命，就被那恶毒妇人害死。实在胆大妄为！”

“皇上息怒，请看看那信的结尾之处。”

“该死！上官贵人已有了朕的骨肉，却被人暗中害死，好一个歹毒妇人，好一个兰答应！！来人！将太医院曾为上官贵人验尸的人叫来，朕倒要看看，他们还打算怎么欺瞒朕！”

“是，皇上。”

月清秋沉着脸色不语，可我知道，他这会儿正瞧着我。我假意抹了抹眼泪，哭的好生伤心，暗地里给了他一个鬼脸。

他月清秋有心要留下兰答应，我就偏不让他称心如意。上官贵人死的蹊跷，宫里太监宫女又都支支吾吾。我就在宫中探查了一番，虽然没有直接证据，可我知道能在宫里这般大胆的，就只有当时身为兰妃的她一人。至于上官贵人有身孕一事，只是我的猜测。若不是如此，皇帝怎会突然赏她玉佩器物，还有意要升她的品级？这信，自然是假的，就看那来验尸的能不能抗住威压了。

那人若是扛不住，招认出了谁，那就最好。哪怕他招认的不是兰答应也无妨，大不了我就说是自己会错了意，是上官贵人怀疑错了人。

可那人要是扛下来，那可就麻烦了。

不一会儿，那人来了。看起来倒是个年纪不大的，太医院里少见如此年轻的，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人我见过。他和兰答应的宫女曾经见过，还不止一次。看来，这次算是歪打正着了！

“你就是为上官贵人验尸之人？”

“回禀皇上，正是微臣。”

“朕问你，上官贵人是怎么死的？”

“这……乃是失足落入御花园锦鲤池，溺毙而亡。”

“胡说！”

“微臣不敢。”

“那朕再问你，你可知上官贵人死时已有身孕？”

“这，微臣……不知。”

“好一个一问三不知，好大的胆子？！如今上官贵人亲笔信件在此，你还要欺瞒朕嘛？！”

“这……这这……微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给朕好好看看！”

皇帝是真动了怒，直接把信就砸到了那太医的脸上。那人哆哆嗦嗦，眼神游移不定，分明就是心中有鬼。可这么问下去，兴许未必能有什么结果。

我转了转眼珠子，有了个主意。

“这位大人，可跟兰答应的宫女走的挺近？”

“回禀皇后娘娘……未曾。”

“哦？！那我可是亲眼所见呢。一次在御花园东南侧，一次在冷宫前院，还有一次就在上官贵人的宫里。我说……你胆子也大，不怕上官贵人的亡魂，向你索命么？”

“这……这…微臣冤枉啊。”

“那……你的意思，是我堂堂一个皇后，诬陷你一个小小太医么？”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我瞧着，你也没什么不敢的。如今她都不是兰妃了，你还这么帮着她。难不成……你们二人私底下很是要好么？那可真是，患难……见真情啊！说？！是不是与兰答应私通？！”

“微臣不敢，微臣绝对不敢如此啊，皇后娘娘明见……皇上明见啊。微臣不敢，微臣当真不敢啊！！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我信你，没那个胆子跟兰答应私通。可……别人未必会信。说到底，人嘴两层皮，可是一张一合……也能要人命。你最好还是好好说说，免得赔上了自己还得搭上九族。”

“微臣……微臣…这都是兰答应指使的，微臣实在是……被逼无奈啊。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还不如实招来？朕的上官贵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真的不是微臣所杀，给微臣一百个胆子，微臣也不敢啊。”

“说！到底怎么回事？！朕再问你一次，朕的上官贵人，是怎么死的！”

“是是……是溺毙啊，脖子后头有人的手印，乃是被人按压在水中溺毙而亡的。是兰答应…兰答应她给了微臣钱财，让微臣改的口啊。”

“上官贵人是否有孕在身？！”

“这…确实有孕，已有两个月左右了。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

说道这个份上，我已经没有继续听的必要了。我欠了欠身子，从月清秋眼前离去。

之后兰答应被赐死，二皇子也受了牵连，被贬为臣子，此生与皇位无缘了。眼下宫中只有三皇子，看来，我是时候动手了。